年尾的时候,徐云病死了。
她才情极高,待人处事也没有出过错。
徐家设了灵堂,许许多多的才俊前去送行。
左思岸与她有过交集,便也带着我一起去祭拜。
却见那些公子哥见到我来,登时变了一张脸。
“乱臣贼子之女来此地作甚!徐家满门忠烈,可不是你随意进得了的!”
众人挡在我们的面前,我像是洪水猛兽,叫他们恨得不行。
我抬头看向左思岸,摇了摇头,同小竹一并回去。
心中却极为沉重。
想到爹爹身死之时,顾家门口众人欢呼的模样,一时间心纠作一团。
被小竹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娘子。”
左思岸站在远处,轻唤了我一声,连忙把我抱在怀中。
我笑了笑。
“不去吗?”
他只摇了摇头,将我搂得紧紧的。
斜阳落下,两道身影拉长,直至消失。
要是停留在此刻,该多好?
明年开春,城门破了。
朝野腐败,都是些盘根错节的关系。
一心为了往上爬,为此坑害了不少敌对阵营的人。
大将军护着圣上早早逃离,京城只留下了几个世家。
爹爹怎么也不肯走。
我扯着他的衣角,要他和我一起逃,可他动也不动。
“爹爹,只消你假死一番,抛了这些外身之物,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
他拂过我的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月华,爹爹做了太久的坏人,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心。
就算天子抛了皇宫,我也要死守此地,不叫外敌侵占。”
“我宁死不屈。”
他看向左思岸,示意他带走我。
回望时,我看到爹爹脸上,从未表现过沉稳的模样。
从小到大,我眼里的爹爹便是一身傲气,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劲儿。
此时此刻,我才知道那些皆是伪装。
本我被压抑了许多年,久到我都不认得。
“父亲!”
他朝着我莞尔浅笑,别过身不再看我。
左思岸带着我逃到了云梦。
一个月后,爹爹的尸首被挂在城墙。
如那时候一样,我和小竹守在旁边。
我无悲无喜,安静的等待着。
爹爹的尸体被挂了几日。
很多人都叫骂着,说他活该。
拿石头砸,拿树枝打。
他赤身裸体,全然没了以前的傲气,只剩下残破的肢体,孤零零飘荡着。
我只能看着,却不能阻止。
小竹紧紧搂着我,安慰一般拍抚着我的后背。
她哭得厉害,咬着唇不敢发声。
此情此景,恰如当年。
我心中愈加烦躁。
三日后,尸体重度腐烂,掉落在地。
夜已深,士兵玩忽职守,谁也没出来看。
我带着小竹偷偷走了过去。
很臭,很轻。
我没有落泪。
把爹爹紧紧抱在怀中,趁着夜色带着他回家。
可兵荒马乱,我们暂时回不到故居,只得埋葬在云梦的后院。
怕被认出是谁,墓碑甚至没有办法刻字。
我心中压抑,这才莫名落下眼泪,额头抵在爹爹的墓碑前。
眼泪簌簌落下,全是我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