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春堂点了灯,方大夫才回了院子。
柳云舒立即添了热水,又去打了水来,给方大夫净手,关切地问道:“方大夫,可用过饭了,奴婢让大厨房留了些饭菜,可要现在端上来?”
方大夫显然累得不轻,轻轻摆了摆手。
在一旁收拾药箱的小五立即接话道:“劳烦姐姐了,方大夫从午时后便没有用过东西了,不拘是什么,麻烦姐姐端上来吧。”
柳云舒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从她决定要做管事起,就已经在准备了。
不过是将大厨房准备好的餐食取回来,用小炉子热着,这样的小事却是最能收买人心的。
回春堂自然是没有小厨房的,但有时要熬药,便在西偏房那准备了几个熬药的炉子。
之前钱婆子管事的时候,偷奸耍滑不愿意动手,再加上几位大夫都不会留在回春堂用饭,便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因着柳云舒太勤快,把院里的杂事都做得服服帖帖。
钱婆子见状更是变本加厉,最近整日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回春堂的大夫虽然不是正经主子,但到底和他们这些下人不一样,是正经请来的。
要是伺候的人实在过分,也能在侯府的大管事面前说上几句的。
柳云舒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几位大夫觉得她这个人更妥帖靠谱,这样挤走钱婆子也更加名正言顺。
大厨房准备的饭菜一般,柳云舒猜到方大夫几人根本没时间用饭,还加了钱,给两人多加了两个煎鸡蛋。
油汪汪的鸡蛋下肚,小五饿得发酸的胃总算是舒服了些,他忍不住感慨道:“还是姐姐贴心。下午在二小姐那,连口水都没得喝。”
小五是家生子,虽说做了方大夫的徒弟,但还算是下人,自然不能跟方大夫一起用饭。
柳云舒便在当值的门房处摆了张小桌子,还给他泡了杯热茶,好叫他安心用饭。
柳云舒一边择着新收来的金银花,一边同他闲聊:“二小姐前几日不是才被罚过吗?怎的今日又挨了罚,还受了伤?”
“受伤的根本不是二小姐!”小五扒了几口饭,边吃边说:“我同师父去了才知道,那日在院子里伺候的人,全都被打了三十大板,就连负责宴席的二管家都挨了打,双腿都是血,怕是要在床上躺一个月才能起身呢。”
“竟然这么严重啊?”
“可不是呢,师父和我累了一下午,总算是看完了所有的人。不过师父说,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今夜会不会起热呢。”
“方大夫和你真是好心肠,不然挨打的姐妹们可难捱了。我听说挨板子,会把整个屁股打开花,血里糊拉的,可吓人了。”
小五将一大碗饭全都扒了干净,喝了口热茶,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可不是,要是身子弱些的,只怕是挺不过去了。”
柳云舒拨了拨灯芯,屋里又亮了些:“那二小姐呢?不会也挨了打吧?”
“什么挨打?”钱婆子嗑着瓜子,从门外跨了进来,问了一嘴。
小五一向有些看不惯钱婆子,小玉没来之前,她没少克扣他们这些下人的分例。
像今晚这样的热菜热饭更是想都别想。
他沉着脸没理钱婆子,倒是柳云舒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接话:“说下午的事情呢。不知道二小姐有没有受罚,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必侯爷很是生气呢。”
一听是下午的事,钱婆子来了精神。
今日她去了好姐妹那里,将下午的事情打听清楚了。
见两人感兴趣,她连忙换了副嘴脸:“嗨呀,我跟你们说啊~”
她拖长了尾音,一脸神秘地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二小姐没有挨打,但不比挨打好到哪里去!”
“你们年纪小,不知道侯府的事情。咱们侯府从前是跟着太祖打的天下,老家在秦州那边。听说侯爷很是生气,要将二小姐发配回秦州老家呢。”
秦州?
不是说城外的庄子吗?怎的又变成了秦州老家了。
柳云舒面上不显,一副不解的模样:“秦州?那是不是离京城很远?”
见两人都是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钱婆子只觉得格外满意:“岂止是远啊,坐马车都要一个月时间呢,更何况,听说秦州那边不太平,还有土匪呢?”
“啊?”柳云舒格外地配合:“那这么说,二小姐这次是犯了大错了。”
钱婆子嗑着瓜子,语气里都是得意:“这下被发配回秦州,二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辈子算是毁了!别看咱们是奴婢,能留在京城侯府,可比她好多了。”
她自己过得不好,最爱听的就是谁又过得不如意了,这样她的心里便会更平衡。
从前二小姐是主子,她不敢嚼舌根。
现在嘛,一个失了势的庶女,她可不怕。
小五和柳云舒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小五便找了借口起身走了。
他们是下人,妄议主子可是大忌。
小玉守夜的时候还在捡药草,钱婆子撇了撇嘴,怕柳云舒叫住她干活,便也跟着走了。
为何是秦州?
柳云舒一边择着手中的草药,一边陷入沉思。
从京城一路往秦州走,一路要经过洛阳、凤翔、岐州才能到。
岐州?
岐州!
柳云舒拍了拍脑袋,她怎么把岐州给忘了。
那伙杀了盐商的土匪,正是在岐州!
看来,安远侯爷是相信了二小姐的话,毕竟那可是十几万两白银。
皇上正值壮年,户部里没有三皇子的人,这笔钱对三皇子来说也是不小的数。
要是安远侯能拿出这笔银子,那便是大功一件。
不过这样的消息,安远侯也不能保证真假。
就算梁子叶是他的女儿,他也不敢全然相信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
所以,他想要借着护送梁子叶回老家的机会,让人去查探消息的真假。
若是假的,他也损失不了什么,还能把这个惹祸的女儿远远打发了。
若是真的,那他的仕途也会更进一步。
真不愧是个老狐狸!
这样的处置对于信国公也有了交代。
他都将女儿送走回了老家,几乎是断了这个女儿的前途,想必信国公府也不好再追究下去。
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