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照,你听我解释......”
江临渊的衬衫领口沾着刺目的口红印,脖子上一道新鲜抓痕还在渗血丝。
卧室门大敞着。
床上凌乱不堪。
空气里那股廉价香水味混着某种暧昧腥膻,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我甚至没看清那个裹着被子尖叫的女人长什么样。
不重要。
我手里还拎着刚买的菜,塑料袋勒得手指生疼。那把原本打算晚上给他炖汤用的锋利斩骨刀,正安静地躺在袋子里。
“解释?” 我把塑料袋轻轻放在玄关柜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手伸进去,握住了冰凉沉重的刀柄,金属的冷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奇异地压住了那股反胃的恶心。
“解释什么?解释你江大少爷放着家里明媒正娶的老婆不睡,非要睡这种廉价出租屋?解释你脖子上这玩意儿是猫抓的?还是解释你裤腰带上挂着的、我攒了三个月钱才买给你的皮带,硌着这位小姐了?”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自己都陌生的笑意。
江临渊脸色煞白,下意识去捂脖子上的伤,眼神慌乱地瞟向我握着塑料袋的手。那女人还在尖叫,裹着被子往床角缩。
真吵。
“闭嘴。”我声音不高,但像淬了冰。
尖叫戛然而止。
我抽出握着刀柄的手,没拿刀,只是甩了甩被勒红的手指。看着江临渊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那点最后的不甘也散了。
“江临渊,我们完了。”
我转身,从那个廉价的、印着超市LOGO的塑料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不是刀。
是一张薄薄的纸。
A4纸打印的,标题加粗黑体:《离婚协议书》。
我早就准备好了。从上周无意间看到他手机里那个备注“宝贝瑶瑶”发来的露骨信息开始。从发现他衬衫上不属于我的香水味开始。从这半年他越来越敷衍、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开始。
我只是,需要一个确凿的证据,来彻底掐灭心里最后那点可笑的、关于七年感情和三年婚姻的幻想。
现在,证据确凿。
我把协议书拍在布满灰尘的旧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茶几上的空啤酒罐晃了晃。
“签了它。现在,立刻。”
“晚照!你听我说!”江临渊想扑过来抓我的手,被我侧身躲开,眼神像看一堆垃圾,“我跟她只是玩玩!是她勾引我!我心里只有你!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爷爷他......”
“哦,又拿你爷爷压我?”我打断他,嗤笑一声,“那个嫌我家世低微配不上你江家高门、结婚三年都不肯见我一面、觉得我苏晚照就是图你江家钱的爷爷?”
我逼近一步,盯着他慌乱的眼睛:“江临渊,当初你跪在我爸妈面前,说这辈子非我不娶、说会护我一辈子的时候,怎么不提你爷爷?”
“现在,你跟我提他?”我指着床上那个还在发抖的女人,“带着你偷情的证据,跟我提你爷爷?你是不是觉得,我苏晚照离了你江家,就活不下去了?”
江临渊被我逼得后退一步,脸上青白交错,是谎言被戳破的狼狈,还有一丝被忤逆的恼怒:“苏晚照!你闹够了没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闹,对我们都没好处!离了我,你拿什么养你那个药罐子弟弟?靠你在奶茶店那点工资?”
看,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这三年,他和他那个高贵的爷爷,不就是用我弟弟高昂的医药费,把我死死绑在这段屈辱的婚姻里吗?
像拴一条狗。
“我的事,不劳江少爷操心。”我拿起笔,塞进他手里,冰凉的指尖碰到他滚烫的手背,“签。”
我的眼神一定很可怕。
江临渊嘴唇翕动,最终,在那双他曾经说过“像盛着星星”的眼睛注视下,带着一种屈辱又混杂着“看你以后怎么求我”的怨毒,在协议书上签下了他的名字。
力透纸背。
最后一笔划拉出去老长。
我抽回协议书,仔细折好,放进贴身口袋。然后弯腰,捡起地上那个被踩了一脚的塑料袋,把里面的菜——那把斩骨刀、几个土豆、一把青菜——一样样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放在那份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旁边。
“菜,留给你们。”我语气平淡,“庆祝一下,江少爷的‘玩玩’。”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再看他们一眼。
身后传来江临渊压抑着怒火的低吼:“苏晚照!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回来求我!”
还有那个女人娇怯怯的声音:“临渊哥,她好凶啊......”
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
隔绝了一屋子的污浊。
楼道里陈旧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我却觉得无比清新。阳光从破旧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结束了。
我用七年青春和三年婚姻,终于认清了一个人渣。
代价惨重,但值。
我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银行APP显示的余额:321.76元。
弟弟苏暮沉下个月的靶向药钱,还差八千。
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深吸一口气,我按下那个烂熟于心却从未拨出过的号码。一个,属于我生物学上的父亲,那个抛妻弃子、入赘豪门的男人,留下的唯一联系方式。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忙音。
就在我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一个冰冷、公式化的女声响起:
“您好,苏晚照女士。这里是沈氏集团法务部。沈明璋先生已于今日凌晨三时十七分,因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去世。根据沈先生生前最后一份公证遗嘱,您作为他唯一在世的直系血亲,将继承其名下所有沈氏集团股份(占集团总股本51%),以及相关个人资产。请于今日下午三时前,携带有效证件,抵达沈氏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进行遗嘱宣读及后续股权交接。逾时视为自动放弃。”
我举着手机,僵在布满灰尘的楼道里。
阳光刺眼。
脑子里嗡嗡作响。
沈明璋...死了?
那个我恨了二十多年、从未尽过一天父亲责任的男人。
那个我妈临终前都不肯原谅的男人。
他死了。
然后告诉我,他把他的一切,都留给了我?那个庞大的、我只在财经新闻里听过的沈氏集团?
“喂?苏女士?您在听吗?”
电话那头冰冷的女声把我从巨大的荒谬感中扯出来。
“...在。”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请确认您是否能在下午三时前抵达。”
我看着楼道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帆布鞋,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张还带着江临渊体温的离婚协议书。
“能。” 我说。
挂断电话。
世界安静得可怕。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这不是解脱。
这他妈是换了个更大的、未知的战场。
(离婚现场)
从那个充斥着廉价香水味和背叛气息的出租屋,到沈氏集团总部那栋高耸入云、能闪瞎人眼的玻璃幕墙大楼,只隔了不到十公里。
却像跨越了两个世界。
下午两点五十分。
我站在沈氏集团一楼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大厅里,像个误入异次元的难民。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空气里弥漫着金钱和权力的味道。穿着昂贵套装、步履匆匆的精英们投来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前台小姐妆容精致,笑容标准得像量角器量过,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请问有预约吗?”
“苏晚照。”我报出名字,“顶层会议室,遗嘱宣读。”
前台小姐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变了,从轻蔑变成惊愕,然后是难以置信的探究。
“苏...苏小姐?”她的声音有点发颤,立刻拿起内线电话,语气恭敬得近乎谄媚,“王秘书,苏晚照女士到了...是,是,我马上带她上去!”
她几乎是跳起来,绕过前台,亲自引我走向那部需要特殊权限的直达顶层电梯。一路上的目光更加密集,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涌来。
电梯无声而迅疾地上升。
失重感让胃里一阵翻腾。
“叮——”
门开了。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巨大的环形会议室,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匍匐在脚下的景象。一张巨大的、能映出人影的黑色会议桌旁,坐满了人。清一色的深色西装,表情各异:审视、怀疑、震惊、毫不掩饰的敌意。
主位上,空着。
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站起身,神情严肃,是刚才电话里的王秘书。他旁边站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捧着厚厚文件的老者,应该是律师。
“苏晚照女士?”王秘书确认。
“是我。” 我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所有人的目光,刀子一样集中过来。带着估量一件突然出现的、价值连城却又碍眼的物品的眼神。
律师清了清嗓子,开始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宣读冗长的法律条文和资产清单。天文数字般的股份、遍布全球的房产、私人岛屿、艺术收藏、基金...每一个名词都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最后,他念道:“...沈明璋先生名下所有沈氏集团股份(占总股本51%),及上述全部个人资产,由其唯一合法继承人,婚生女苏晚照女士继承。自遗嘱宣读生效起,苏晚照女士即成为沈氏集团最大股东及实际控制人。”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空气凝固了。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不可能!”一个尖锐的女声猛地划破寂静。坐在左侧首位的一个保养得宜、穿着香奈儿套装的中年美妇拍案而起,她画着精致眼妆的眼睛里喷着火,“沈明璋哪来的女儿?!我是他妻子!沈氏是我们林家的产业!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种......”
“林雅芝女士!”律师厉声打断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律威严,“请注意您的言辞!这份遗嘱经由公证处公证,具有完全法律效力。苏晚照女士的身份,已通过权威机构DNA比对确认无误。如果您对遗嘱有异议,可以依法提起诉讼。但在法庭做出最终裁决前,苏晚照女士作为最大股东,拥有沈氏集团的最高决策权。”
林雅芝?我那个生物学父亲入赘的林家?他的“妻子”?
她气得浑身发抖,精心修饰的脸扭曲着,死死瞪着我,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她身边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眉眼和林雅芝有几分相似,此刻也是一脸阴鸷,那是她的儿子,林晟?
“最高决策权?”林雅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直直戳向我,“她?一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下贱胚子?懂什么是董事会?懂什么是商业运作?沈氏交到她手里,用不了三天就得完蛋!”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附和声和抽气声。那些复杂的、充满算计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不信任和等着看笑话的意味。
王秘书微微蹙眉,正要开口。
我往前走了一步。
帆布鞋踩在冰冷昂贵的地砖上,没有声音。但我能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跟着我移动。
我走到那张空着的主位前。
手,放在了冰凉的真皮椅背上。
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惊愕、或鄙夷、或等着看好戏的脸,最后定格在林雅芝那张因愤怒而涨红扭曲的脸上。
“林女士,”我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但奇异地压下了会议室里的骚动,“沈明璋先生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这一点,有法律背书。至于我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我微微停顿了一下,迎着她喷火的目光,扯了扯嘴角。
“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我坐在这里。” 我的手用力,将那张沉重的象征着权力顶峰的椅子,缓缓拉了出来。椅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不容置疑的声响。
“沈氏会不会完蛋,”我拉开椅子,没有立刻坐下,只是扶着椅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我说了算。”
“而不是你。”
说完,我拉开椅子,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稳稳地坐了下去。
椅背很高,很硬,硌着背脊。
但视野很好。
整个城市匍匐在脚下,巨大的落地窗映出我苍白却挺直的影子。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只有林雅芝粗重的喘息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王秘书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微微躬身:“苏董,按照流程,接下来需要您签署相关文件,并召开紧急董事会,通报情况,稳定局面。”
苏董。
这个称呼砸下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好。” 我吐出一个字。
律师将一沓厚厚的文件推到我面前,钢笔已经拧开。
我拿起笔,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指尖冰凉。
签下去,我就再也不是那个为了八千块药费走投无路、在奶茶店打工、被丈夫背叛还要忍气吞声的苏晚照了。
我深吸一口气,在需要签名的地方,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苏晚照。
力透纸背。
(初次交锋)
文件签完的瞬间,会议室的氛围变得更加诡异。
林雅芝摔门而去,高跟鞋踩得震天响。林晟阴冷地剜了我一眼,紧随其后。一部分董事面色犹豫地离开,一部分留下,带着审视和观望的态度。
巨大的会议室只剩下王秘书、律师、几个核心高管,还有我。
“苏董,”王秘书递过来一部全新的手机,屏幕锃亮,“这是为您准备的,已加密。里面有集团所有核心高层的联系方式,以及您的日程安排。另外,您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就在隔壁。安保方面,由陈默负责。”他示意了一下身后那个一直沉默如影子、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
陈默上前一步,微微颔首,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您目前需要处理几件紧急事项。”王秘书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像是在汇报一项日常工作,“第一,沈...先生去世的消息尚未对外公布,但集团股价已出现异常波动,怀疑有内部消息泄露。公关部正在准备通稿,需要您最终定夺发布时间和措辞。第二,林雅芝女士及其关联方,在集团内盘根错节,她不会善罢甘休。第三,集团旗下一个重要海外并购项目因对方突然提高报价陷入僵局,急需决策。第四,”他顿了一下,“您的个人安全和生活安排需要立即落实。您现在住的地方,显然不适合。”
我听着,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心上。
股价、并购、林雅芝、安全...
还有我那个破旧的出租屋,和等着药钱的弟弟。
“公关稿,压到明天开市前两小时发布。”我开口,声音有点哑,但还算稳,“措辞...简洁,只公布事实,强调集团运营一切正常,由我...暂代董事长职务。” 我知道“暂代”这个词会引发无数猜测,但总比直接说“我当家了”来得缓和。
“并购案,”我看向负责海外业务的高管,“对方为什么突然提价?我们的底线是多少?”
那位高管显然没料到我第一个具体问题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快速回答:“对方探知我们急于完成布局,想坐地起价。我们的底线是原始报价上浮15%,目前对方要求25%。”
“告诉他们,”我看着落地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15%,是我们的最终报价。24小时内不回复,视为放弃合作。同时,联系他们的竞争对手B公司,把我们的合作意向透露过去。”
高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亮光:“是!苏董!”
“林雅芝那边,”我转向王秘书,“找人,盯紧她和她儿子,还有他们所有关联账户的资金动向。查清楚,沈明璋...去世前,他们有没有异常动作。” 我不信遗嘱宣读时林雅芝那副要生吞活剥我的样子是装的。她肯定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并且一直在阻挠。
王秘书深深看了我一眼:“已经在查了,苏董。”
“至于我...”我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给我找个离医院近、安保好的住处,要快。帮我联系仁和医院的张院长,安排我弟弟苏暮沉最好的病房和后续治疗,费用从我私人账户走。还有,”我顿了顿,“给我找个律师,擅长处理...婚姻财产纠纷的。”
王秘书没有任何多余表情:“明白。住处半小时内安排好。医院和律师,马上联系。”
“另外,”我看着陈默,“麻烦你,陪我去个地方。”
我需要拿回我的东西,和过去彻底做个了断。顺便,看看江临渊那张自命不凡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前夫登场)
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驶入破旧小区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几个在楼下闲聊的大妈指指点点,眼神充满好奇和敬畏。
陈默先下车,警惕地扫视四周,然后替我拉开车门。
我踏出车门,脚踩在熟悉又陌生的坑洼地面上。抬头看向三楼那个窗户,窗帘拉着。不知道那对狗男女走了没有。
陈默沉默地跟在我身后半步,像一道坚实的屏障。
上楼,钥匙插进锁孔。
门开了。
一股更浓的、混杂着情欲和香水味的浊气扑面而来。
客厅里一片狼藉。茶几上我留下的青菜蔫了,土豆滚到了地上。那张离婚协议书还放在那里,旁边多了几个空啤酒罐和烟头。
卧室门关着,里面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江临渊!你什么意思?那个黄脸婆都跟你离婚了!你还想着她?她有什么好?她能给你什么?你知不知道为了跟你在一起,我付出了多少!”是那个叫“瑶瑶”的女人,声音尖利带着哭腔。
“你烦不烦!”江临渊的声音充满不耐和烦躁,“我跟她的事轮不到你管!你拿了钱就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
“我碍眼?昨晚在床上你怎么不说我碍眼?江临渊!你个王八蛋!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你信不信我把我们的事捅出去!让你那个势利眼的爷爷看看他宝贝孙子在外面都干了什么好事!”
“你敢!”江临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狠厉,“林梦瑶,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出来卖的!再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堪入耳的争吵像污水一样泼出来。
我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径直走向卧室。
陈默抢先一步,猛地推开了房门。
“砰!”
门撞在墙上。
里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同时看过来。
江临渊只穿着皱巴巴的裤子,赤着上身,脖子上那道抓痕更明显了。林梦瑶裹着被单,头发凌乱,眼睛红肿。
看到是我,江临渊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起惯常的、混杂着厌恶和施舍般的高高在上:“苏晚照?你还回来干什么?后悔了?我告诉你,晚了!离婚协议是你逼我签的!现在想求我复婚?门都没有!除非你跪下来求我!”
林梦瑶也像找到了发泄口,尖声附和:“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一个下堂妇,还敢回来纠缠临渊哥!赶紧滚!”
我看着他们,像看一出荒诞的闹剧。
“我来拿我的东西。”我的声音平静无波。
江临渊嗤笑一声,踢了踢脚边一个敞开的、劣质塑料行李箱:“喏,都给你扔出来了!赶紧拿着你的破烂滚蛋!别脏了我的地方!”
行李箱里胡乱塞着我的一些旧衣服、几本书、还有我和弟弟暮沉的合照。东西不多,却是我在这个城市仅有的家当。
陈默走过去,提起箱子,动作干脆利落。
我走到书桌前,那里放着我唯一值钱的东西——一台用了四年的旧笔记本电脑。我伸手去拿。
“等等!”江临渊突然一步跨过来,挡在桌前,脸上带着恶意的笑,“苏晚照,你弟弟下个月那八千块的药钱,凑齐了吗?”
他凑近一步,身上还带着林梦瑶的香水味,压低声音,满是恶毒的得意:“求我啊?像以前那样,乖乖听话,把我伺候舒服了,说不定我心情好,就赏你了?”
他的眼神,像打量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货物。
胃里一阵翻搅。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这张曾经让我觉得英俊深情的脸,此刻只剩下令人作呕的油腻和卑劣。
“让开。”我说。
“我要是不让呢?”江临渊挑衅地扬起下巴,伸手似乎想碰我的脸,“你还能打我不成?苏晚照,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你和你那个病鬼弟弟,就只能等死......”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只冰冷坚硬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了他伸向我的手腕。
陈默不知何时已放下箱子,站在我身侧,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他捏着江临渊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江临渊瞬间白了脸,额角青筋暴起。
“啊!松手!你他妈谁啊?敢动我?!”江临渊痛呼出声,试图挣扎,却撼动不了分毫。
林梦瑶尖叫起来:“打人啦!快报警!临渊哥!”
陈默置若罔闻,只是看着我,眼神询问。
“松开他。”我说。
陈默立刻松手。
江临渊捂着手腕后退几步,惊疑不定地瞪着陈默,又瞪向我:“苏晚照!你...你从哪儿找的野男人?行啊!刚离婚就勾搭上姘头了?还是个保镖?你也就配找这种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力道之大,打得他头猛地偏向一边,脸上瞬间浮起清晰的五指印。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林梦瑶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江临渊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他眼里的震惊、屈辱、暴怒,像火山一样喷发:“苏晚照!你敢打我?!”
我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看着他脸上那个清晰的巴掌印,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打你怎么了?”我逼近一步,直视着他喷火的眼睛,“江临渊,这一巴掌,是替我过去三年喂了狗的真心打的。”
“你给我听清楚。”
“第一,我苏晚照,不需要靠伺候你这种垃圾来给我弟弟换药钱。”
“第二,从今往后,你在我眼里,连垃圾都不如。”
“第三,”我拿起桌上的旧笔记本电脑,抱在怀里,像抱着仅存的、干净的过去,“我们两清了。”
我转身,对陈默说:“我们走。”
“站住!”江临渊气疯了,冲过来想抓我,“苏晚照!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两清?你打了我还想走?还有你那个姘头!你们今天别想出这个门!”
陈默脚步一错,再次挡在我身前,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江临渊,什么都没说,那股久经沙场般的肃杀气息,就让江临渊硬生生刹住了脚步,脸色由红转白,眼神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惊惧。
“江临渊,”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遍小小的出租屋,“忘了通知你,我‘登基’了。”
“以后,离我远点。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我抱着旧电脑,在陈默的护卫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充斥着背叛和恶臭的地方。
身后,死寂一片。
然后,是江临渊歇斯底里砸东西的咆哮和林梦瑶惊恐的哭声。
下楼,坐进车里。
陈默发动引擎,平稳地驶离。
我抱着冰冷的旧电脑,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闭上眼。
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不是害怕。
是终于撕开伤口、挤出脓血后,那种尖锐又麻木的痛感。
还有一丝,挣脱枷锁的虚脱。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王秘书发来的信息。
「苏董:住处已安排好,云顶华府A栋顶层复式,安保系统顶级。仁和医院张院长已联系好,苏暮沉先生即刻转入VIP特护病房,专家组会诊方案今晚出。律师已就位,随时可处理江临渊相关事宜。」
信息最后,附上了一个简洁的日程表,排满了会议和文件签署。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又陌生的街景,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最后的余晖,金红一片。
新的战场,已经拉开序幕。
(登基后的日常与暗涌)
云顶华府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车流如织,霓虹闪烁,像流动的星河。室内是冷硬的现代极简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纤尘不染,空旷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回声。
像个精致的笼子。
陈默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守在入户门厅。王秘书安排的管家周姨,是个面容和善但眼神锐利的中年女人,正手脚麻利地将我那点可怜的行李归置好,同时汇报着:“苏董,您的衣帽间已经按基础配置填充完毕,明天会有品牌方送当季新款过来供您挑选。晚餐是营养师搭配的,十分钟后可以送到书房。另外,仁和医院那边传来消息,暮沉少爷已经安顿好,情况稳定,专家组初步会诊结果明天上午会呈给您过目。”
“知道了,谢谢周姨。”我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弟弟安顿好了,压在心口最大的石头暂时落地。
但更多的石头接踵而至。
书房巨大得离谱。一整面墙的嵌入式书柜空空荡荡,巨大的实木书桌上,已经堆起半尺高的文件。电脑开着,屏幕上密密麻麻是王秘书发来的、关于沈氏集团核心业务和人事架构的简报,以及明天需要紧急处理的几个并购案和危机公关预案。
每一页纸,每一个字,都代表着庞大的金钱和更庞大的人心算计。
我坐到书桌前,打开我那台旧笔记本电脑。开机速度慢得像蜗牛,风扇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屏幕上还停留着我之前搜索“靶向药替代方案”的页面。
巨大的割裂感袭来。
几个小时前,我还在为八千块愁得睡不着觉。现在,我名下资产的价值,后面需要跟着数不清的零。
拿起王秘书准备的新手机,屏幕亮起,通讯录里是陌生的名字和头衔:CFO、COO、海外事业部总裁、公关总监...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股势力,一个需要我去平衡或压制的山头。
尤其是,林雅芝。
王秘书的信息适时进来:「苏董,初步调查显示,林雅芝女士在沈先生病重期间,曾频繁接触几位元老董事,并试图调动海外项目资金,被沈先生生前驳回。她名下的关联公司,近期与江氏集团有密切的业务往来。」
江氏集团?
江临渊他们家?
我眼神一凝。这绝不是巧合。
「继续盯紧。查清楚他们往来的具体项目和资金规模。」我回复。
「明白。另外,明天上午九点,第一次正式董事会。林女士方面可能会发难。预案已发您邮箱。」
我点开那份名为“董事会预案”的文件。里面详细分析了每位董事的立场、可能提出的刁钻问题、以及应对策略。条理清晰,滴水不漏。王秘书这个人...不简单。
正看着,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点开。
一张照片。
光线昏暗的酒吧卡座里,江临渊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笑得放浪形骸。拍照的角度很刁钻,清晰地拍到了他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那是去年他生日,我打了三份工、省吃俭用几个月才咬牙买下的“惊喜”。
配文只有一行字:「苏晚照,看看你曾经当宝贝的男人,离了你,活得多潇洒?后悔吗?」
发信人未知。
但那股浓浓的、属于林梦瑶的廉价香水味,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
后悔?
我盯着照片里江临渊那张因为酒精和放纵而显得油腻浮肿的脸,胃里一阵翻腾。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几秒。
然后,我平静地截图,保存。
没有回复。
删除了那条彩信。
后悔?不。
我现在只觉得,过去的自己,瞎得离谱。
(第一次董事会)
沈氏集团总部,顶层大会议室。
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人。我坐在主位,左手边是王秘书和陈默,右手边空着——那是留给林雅芝的位置。
墙上的挂钟指向九点整。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林雅芝一身香奈儿高定套装,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在众人瞩目中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林晟,还有两个头发花白、眼神精明的老董事,那是她阵营的核心人物。
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向那个空位,拉开椅子坐下,将手中的鳄鱼皮手包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在宣告主权。
“可以开始了?”她下巴微抬,语气带着施舍般的不耐烦。
会议在王秘书的主持下按流程进行。先是通报了沈明璋去世的消息(已正式公布),股价在经历短暂剧烈波动后,在强大的资本护盘下暂时企稳。然后是几个常规业务汇报。
一切都显得波澜不惊。
直到,轮到一个涉及东南亚市场的基建项目汇报。
负责该项目的赵董事刚讲完,林雅芝就轻咳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个项目,前期投入巨大,回报周期又长,风险不可控。”她慢条斯理地开口,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我认为,在集团当前的特殊时期,应该采取更稳健的策略。我提议,暂停这个项目,将资金回笼,用于支持我们林氏...哦不,是支持集团旗下更有把握的短平快项目,比如,”她目光转向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挑衅,“与江氏集团合作的城东新区那块地的开发。”
江氏集团!
会议室里瞬间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林雅芝身上。
来了。
“林董事,”我放下手中的笔,迎上她的目光,“项目风险评估报告显示,东南亚基建项目虽然前期投入大,但符合国家‘一带一路’战略导向,当地政府支持力度空前,长期回报率非常可观。反而是你说的城东新区项目,”我翻开面前的文件,“据我所知,那块地存在产权纠纷,环保评估也尚未完全通过,风险系数很高。而且,与江氏的合作框架协议里,他们的出资比例和后续分成,似乎对沈氏并不太有利?”
我语气平静,陈述事实。
林雅芝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懂什么?江氏在本地地产界深耕多年,人脉资源不是你能想象的!跟他们合作能最大限度规避风险!那个东南亚的穷乡僻壤,谁知道明天会出什么乱子?把大笔资金砸进去,万一打了水漂,谁来负责?你吗?你负得起这个责吗?”她咄咄逼人。
“风险评估报告是专业的团队做的。”我指了指文件,“如果林董事质疑报告的专业性,我们可以请第三方权威机构重新评估。至于责任,”我看着她,一字一句,“我现在坐在这里,沈氏的任何决策,自然由我负责。”
“你负责?”林雅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环视四周,“各位董事,你们听听!一个几天前还在奶茶店端盘子的黄毛丫头,懂什么叫投资?懂什么叫风险?让她负责?她把沈氏卖了我们都不知道!”
她阵营的一个老董事立刻帮腔:“是啊,苏董,林董事的担忧不无道理。非常时期,稳字当头啊!江氏是本地老牌,知根知底...”
“知根知底?”我打断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去,“张董事,据我所知,您儿子名下的那家建材公司,最近刚拿到江氏一个大单?这算不算‘知根知底’?”
张董事的脸瞬间涨红,嗫嚅着说不出话。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林雅芝拍案而起,指着我:“苏晚照!你什么意思?血口喷人!你这是污蔑!是打击报复!”
“是不是污蔑,查一查资金流水和招投标记录就清楚了。”我语气依旧平淡,看向王秘书,“王秘书,会后请审计部门介入,彻查与江氏集团所有关联交易的合规性,特别是涉及城东新区项目的部分。任何违规操作,无论涉及到谁,一律按公司章程和法律法规处理。”
“是,苏董。”王秘书声音沉稳有力。
林雅芝气得浑身发抖,精心修饰的脸扭曲着:“好!好你个苏晚照!翅膀硬了!你以为你坐了这个位置就能一手遮天?我告诉你,沈氏不是你这种野种能玩得转的!我们走着瞧!”
她抓起手包,再次摔门而去。林晟和那两个老董事脸色难看地跟着离开。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剩下的董事们面面相觑,看向我的眼神复杂了许多,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惊疑和掂量。
“会议继续。”我拿起笔,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下一个议题,海外并购案的最新进展。”
会议结束时,已是中午。
王秘书跟在我身后回到办公室,关上门。
“苏董,刚才处理得很好。”他难得地给出了直接的肯定,“林雅芝被逼急了。她挪用集团资金补贴林家和江氏的证据,我们正在加紧收网。今天这一出,正好给了我们彻查的由头。”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蝼蚁般的车流人群,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的镇定,不过是强撑。
每一步,都像在悬崖边上走钢丝。
“还不够快。”我说,“江临渊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动用江家的关系在打听您。”王秘书推了推眼镜,“似乎...不太相信您现在的位置。林梦瑶倒是很活跃,在小姐太太圈里散播了不少对您不利的谣言,包括...您离婚的原因和一些不实的人身攻击。需要处理吗?”
我转过身,眼神冰冷:“谣言不用管。把林梦瑶和江临渊在酒吧的照片,匿名发给江老爷子一份。要清晰点的。”
王秘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明白。另外,苏董,您下午需要亲自出席一个慈善拍卖午宴。是本地商会的惯例,也是您首次在正式社交场合露面。林雅芝母女也会出席。”
社交?和那些戴着面具的名流周旋?
我皱了皱眉,但知道这是必经之路。“知道了。帮我准备衣服和资料。”
“已经安排好了。”
(慈善拍卖会上的耳光)
慈善拍卖午宴设在市中心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
水晶灯璀璨夺目,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雪茄和金钱混合的气息。
我穿着王秘书准备的黑色丝绒礼服裙,剪裁极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只戴了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钉。陈默如影随形地跟在我身后半步,沉默的气场让试图靠近寒暄的人都不自觉地保持距离。
王秘书低声在我耳边快速介绍着经过的重要人物:地产大亨、金融巨鳄、还有几位本地颇有影响力的文化名流。我端着香槟,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略显疏离的微笑,点头致意。
“那位是商会的李会长...他身边的夫人是本地妇联的...这位是刘总,做海运的,和林雅芝走得很近...”
我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被几个珠光宝气的太太簇拥着的林雅芝和林晟。林雅芝穿着一身极其扎眼的亮紫色礼服,正夸张地笑着,眼神却不时瞟向我这边,淬着毒。
我移开视线,并不想在这种场合跟她起冲突。
然而,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
我刚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站定,想喘口气,一个带着浓郁香风的身影就摇曳生姿地挡在了我面前。
是林梦瑶。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一条粉色的、缀满亮片的低胸短裙,脸上妆容厚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眼神挑衅又带着嫉妒,上下打量着我身上的礼服。
“哟,这不是我们刚‘登基’的苏董吗?”她声音拔高,带着刻意的娇嗲,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啧啧啧,这身行头不便宜吧?靠着死鬼老爹的遗产,麻雀变凤凰的感觉怎么样啊?”
周围窃窃私语声响起,目光变得更加探究和玩味。
陈默上前半步,被我一个眼神制止。
我平静地看着她,没说话。跟这种人多说一句都是自降身价。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她。林梦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恶毒地说:“装什么清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破事!一个被临渊哥玩腻了的下堂妇,克死亲爹才爬上位的扫把星!你以为穿件好衣服就能当人上人了?骨子里还是个下贱胚子!”
她身上那股廉价的香水味混合着酒气,熏得我恶心。
“你弟弟那个病鬼,就是个无底洞吧?以前靠卖身给临渊哥换药钱,现在靠死鬼老爹?可惜啊,我看他那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你......”
“啪!!!”
一声比在出租屋里更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林梦瑶的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扇得一个趔趄,踉跄着撞在旁边摆满香槟塔的餐台上!
哗啦啦——!
高脚杯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猩红的酒液和玻璃碎片飞溅开来!淋了林梦瑶一身!她精心打理的头发糊在脸上,妆容被酒水和眼泪冲花,粉色短裙污渍斑斑,尖叫着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整个宴会厅瞬间死寂!
所有的交谈声、音乐声都停了!
几百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个狼狈尖叫的女人,眼神冷得像冰。
“这一巴掌,”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落针可闻的宴会厅,“是警告你,嘴巴放干净点。”
“再让我听到你提我弟弟一个字,”我微微俯身,盯着她惊恐万状的眼睛,“我让你和你背后的人,一起滚出这个城市。”
说完,我直起身,不再看地上那摊烂泥一眼,对旁边有些呆住的侍者淡淡说:“损失记我账上。”
然后,在无数道震惊、探究、敬畏的目光洗礼下,我转身,对同样有些愕然的王秘书和陈默说:“走吧,这里空气不太好。”
陈默立刻上前,不动声色地隔开人群,为我清出一条路。
王秘书迅速跟上,低声道:“苏董,媒体那边...”
“让他们报。”我脚步不停,脊背挺得笔直,“标题我都替他们想好了:‘沈氏新掌门当众掌掴造谣者,维护至亲’。”
走出宴会厅大门,隔绝了身后重新爆发的巨大喧嚣和议论。
我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才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冲动吗?
是有点。
但,真他妈爽。
手机震动。是王秘书递过来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刚推送的本地财经快讯:「突发!江氏集团曝重大财务丑闻!疑涉违规担保及资金挪用,股价开盘暴跌30%!证监会已介入调查!」
配图,是江老爷子在医院被记者围堵、脸色铁青的照片。
我盯着那条新闻,再联想到王秘书之前说的“证据收网”和匿名照片...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我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江临渊。
他显然也看到了那条新闻,脸色灰败得像死人,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惊、绝望,还有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疯狂希冀。
“晚照...苏晚照!”他踉跄着扑过来,想抓我的手臂,被陈默一步挡开。
“晚照!你帮帮我!江家完了!只有你能帮我了!”他语无伦次,眼睛赤红,“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林梦瑶那个贱人勾引我!我对你才是真心的!我们复婚!对!复婚!我还是爱你的!你看在我们七年感情的份上,救救江家!只要你肯注资,或者跟沈氏合作拉我们一把,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我......”
他像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我看着眼前这个涕泪横流、毫无尊严的男人,只觉得无比荒谬和悲凉。
这就是我爱了七年、卑微地付出了三年婚姻的男人?
“江临渊,”我打断他歇斯底里的表演,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看到新闻了?”
他疯狂点头,眼中燃起希望:“是!是!晚照,只有你能......”
“挺好。”我淡淡地说。
他愣住了。
“省得我亲自动手了。”我看着他瞬间僵住的脸,补充道,“另外,我们离婚了。请你称呼我,苏董。”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绕过他僵硬的身体,在陈默的护卫下,径直走向等候在酒店门口的黑色轿车。
“苏晚照!你不能这么绝情!”身后传来他崩溃绝望的嘶吼,“一夜夫妻百日恩啊!你忘了当初是谁在你最困难的时候......”
车门关上。
隔绝了他所有的叫嚣。
“开车。”我说。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霓虹灯的光影在脸上明明灭灭。
一夜夫妻百日恩?
呵。
那七百多个日夜的屈辱和心死,又该怎么算?
(弟弟的病情与江临渊的下跪)
仁和医院,顶层VIP特护病房。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但被加湿器里淡淡的薰衣草精油调和了。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葱郁的庭院景观。
暮沉靠在升起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他瘦得厉害,宽大的病号服罩在身上空荡荡的。看到我进来,他苍白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姐。”
这一声,瞬间抚平了我所有的疲惫和紧绷。
“感觉怎么样?”我在床边坐下,拿起一个苹果削起来,动作有些笨拙。以前这些事,都是护工或者暮沉自己做的多。
“好多了。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好厉害。”暮沉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人的清朗,“张院长说,下周就可以用新方案了,是从国外引进的,效果很好。”他看着我,清澈的眼睛里带着担忧,“姐...你还好吗?我听说...姐夫他...”
“前姐夫。”我平静地纠正,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我很好。以后会更好。你只管安心养病,其他的,有姐在。”
暮沉接过苹果,没吃,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姐,我知道...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都怪我...”
“傻话。”我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你是我弟弟,唯一的亲人。为你做什么都值得。以前是姐没本事,让你跟着我吃苦。以后不会了。”
“可是...那个沈家...”
“那也是我们的家。”我打断他,语气坚定,“你姓苏,也流着沈家的血。以后,没人能再欺负我们。”
正说着,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周姨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脸色有些为难:“苏董...外面...江先生来了,非要见您。保安拦着,他在走廊里...闹得有点难看。”
江临渊?他还敢来?
我眼神一冷。
暮沉也紧张地抓住了被子:“姐...”
“没事。”我拍拍他的手,“你休息,我出去看看。”
走廊里。
江临渊哪里还有半分昔日江家少爷的风度?头发乱得像鸡窝,胡子拉碴,昂贵的西装外套不见了,只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领口敞着,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小臂上几道新鲜的抓痕——不知道是被林梦瑶还是追债的人弄的。
他被两个身材高大的保安拦在距离病房几米远的地方,像一头困兽,眼睛布满血丝,看到我出来,立刻激动地想冲过来。
“晚照!苏董!苏董我求求你!见见我!听我说句话!”他嘶喊着,声音沙哑绝望。
保安死死拦住他。
周围病房有人探头探脑,护士站的护士也皱着眉看过来。
“让他过来。”我冷冷地说。
保安松开手。
江临渊踉跄着扑到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噗通一声!
他竟然直接跪了下来!
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晚照!苏董!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涕泪横流,双手合十,卑微地祈求着,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是我眼瞎!是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打我骂我怎么都行!求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救救江家!救救我爷爷!他老人家气得住进ICU了!江家要是倒了,他真的活不成了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试图伸手来抓我的裤脚。
陈默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夜夫妻百日恩...晚照,我们七年的感情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江临渊仰着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狼狈到了极点,“只要你肯出手,我保证!我立刻和林梦瑶那个贱人一刀两断!我以后当牛做马报答你!我把江氏都给你!我只求你给我一条活路...求你了!”
他匍匐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曾经那个在我面前趾高气扬、视我的付出为理所当然的男人,此刻像一滩烂泥一样,毫无尊严地跪在我脚下,磕头求饶。
心里没有快意。
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和巨大的讽刺。
这就是我曾经爱过的人?
“江临渊,”我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异常清晰冰冷,“抬头。”
他动作顿住,抬起布满泪痕和灰尘的脸,眼中燃起一丝卑微的希望。
“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像条狗。”
他眼中的希望瞬间破碎,只剩下更深的绝望和屈辱。
“不,说你是狗,都侮辱了狗。”我继续说,“狗至少还知道忠诚。你呢?”
“江家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咎由自取。是你们父子贪婪无度,是你们和林雅芝勾结,想掏空沈氏反噬自身。”
“至于你爷爷,”我顿了顿,“他老人家当初嫌我家世低微,觉得我配不上你江家高门。如今看来,他眼光很准。你江临渊,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江临渊如遭雷击,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滚。”我吐出最后一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别脏了我弟弟养病的地方。再敢出现在我或者我家人面前,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活不下去’。”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对陈默和周姨说:“处理干净。”
转身,推开病房门。
隔绝了身后江临渊那一声绝望崩溃、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嚎叫。
病房里,暮沉担忧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拿起刚才没削完的苹果,继续削着,指尖稳定。
“没事了。”我对暮沉笑了笑,“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苹果皮长长地垂落下来,一圈又一圈,终于断开。
(尘埃落定与新开始)
林雅芝母子的反扑,比预想的更快,也更疯狂。
就在我处理完江临渊闹剧的第二天,沈氏集团内部掀起了一场风暴。
以林雅芝为首的几个关联董事,联合发难,质疑我继承权的合法性,并抛出所谓“证据”,指控我在慈善拍卖会上“暴力伤人”、“有损集团形象”,要求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罢免我的董事长职务。
同时,几家有林氏背景的媒体开始铺天盖地地造谣,将我描绘成一个“靠克死父亲上位”、“心狠手辣”、“私生活混乱”的恶毒女人。江氏集团的破产危机也被巧妙地引导,暗示是我在背后“恶意报复”。
一时间,沈氏股价再次剧烈震荡,人心惶惶。
顶层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王秘书将一摞厚厚的调查报告放在我桌上:“苏董,收网了。这是林雅芝、林晟及其关联方挪用集团资金、违规担保、利益输送的确凿证据链。其中最大一笔,正是流入江氏,用于填补他们那个窟窿巨大的城东项目。还有他们买通媒体造谣的转账记录和通话录音。证据链完整,随时可以提交公安机关和证监会。”
我看着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文件,像在看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沈明璋的病重,恐怕也少不了他们的“功劳”。
“另外,”王秘书推了推眼镜,“林晟名下的空壳公司,涉嫌洗钱和非法集资,数额巨大。经侦那边,已经收到匿名举报材料了。”
我抬眼看他。
王秘书面无表情:“匿名举报,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我拿起笔,在几份关键文件上签下名字:“按计划行事。通知所有董事,一小时后,召开紧急视频董事会。”
视频会议接通。
屏幕上,一张张或焦虑、或阴沉、或等着看戏的脸。
林雅芝和林晟赫然在列,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得意和怨毒。
“苏晚照!你还有脸主持会议?”林雅芝率先发难,声音尖利,“看看你给沈氏带来的灾难!股价暴跌!声誉扫地!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扫把星!我们今天就是要罢免你!把你这个野种赶出沈氏!”
“赶出去?太便宜她了!”林晟阴狠地接口,“应该把她送进监狱!她非法继承!还指使人打伤梦瑶!我们都有人证物证!”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母子唱双簧,等他们吼完了,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我拿起遥控器,点了一下。
瞬间,所有参会者的屏幕上,同步共享了王秘书准备好的、那份关于林雅芝母子罪证的PPT核心页面。冰冷的数字、清晰的转账记录、合同签名、录音波形图...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屏幕上每一个人的眼前!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雅芝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转为难以置信的惊恐,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假的!这是伪造的!苏晚照!你陷害我!”
林晟更是吓得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屏幕,目眦欲裂:“你...你从哪里弄来的?!这是非法窃取!”
“合法取证,经公证处公证。”王秘书冷静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所有证据原件已同步提交公安机关、证监会及集团监事会。林雅芝女士,林晟先生,经侦支队的同志,应该已经在去贵府和公司的路上了。建议你们,现在联系律师。”
“轰——!”
屏幕那头传来椅子被撞翻的巨大声响和林晟失控的咆哮!
林雅芝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视频画面剧烈晃动了几下,然后彻底黑了下去——显然是人瘫倒或是设备被砸了。
剩下的董事们,个个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各位董事,”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沈氏集团遭遇蛀虫侵蚀,是巨大的损失。但清除毒瘤,是为了更健康的发展。集团接下来会进行全面的内部审计和整顿。我希望各位能引以为戒,恪尽职守,与集团共渡难关。有问题吗?”
死寂。
几秒钟后,屏幕上一个头发花白、之前一直中立的元老董事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没问题,苏董。我们支持董事会的决定。”
“支持苏董!”
“支持整顿!”
附和声接连响起,再无一丝杂音。
“散会。”
关掉视频。
巨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王秘书。
窗外,乌云散去,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射进来。
“林雅芝和林晟在机场被拦下了,试图外逃。”王秘书汇报着最新情况,“经侦和证监的人已经介入。江氏集团正式宣布破产清算,江老爷子...没挺过来,今早走了。江临渊...下落不明,据说欠了巨额高利贷。”
我沉默地听着。
尘埃落定。
没有预想中的快意恩仇,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和物是人非的苍凉。
“苏董,”王秘书的声音放轻了些,“暮沉少爷的新治疗方案开始了,专家组反馈,初期反应良好。”
心口那块最沉重的大石,终于松动了些许。
“知道了。”我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帮我安排一下,下周的行程空出两天。”
“您要?”
“去给我妈扫墓。”我轻声说,“告诉她,我和暮沉,都很好。以后,会更好。”
(尾声)
三个月后。
沈氏集团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已经不再那么空旷冰冷。
书柜里填满了我挑选的书,窗台上养了几盆绿萝,生机勃勃。
巨大的办公桌上,堆着待批的文件,电脑屏幕上是稳步上扬的股价K线图。
暮沉的新一期治疗结束,效果显著,医生说再巩固一段时间,有很大希望达到临床康复。他脸上有了血色,甚至开始用平板偷偷画设计图,说以后想学建筑。
我正看着一份关于在暮沉老家捐建一所现代化医院的计划书,内线电话响了。
“苏董,”王秘书的声音传来,“有位姓江的先生,在楼下大堂,坚持要见您。他说...他叫江临渊。保安拦住了,但他情绪很激动,说见不到您就不走。要处理吗?”
江临渊?
这个名字,已经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了。
我走到落地窗前。
楼下,蚂蚁般的人群中,一个穿着廉价工装、头发凌乱油腻、身形佝偻的男人,正在和保安撕扯,状若疯癫。隔着一百多米的高度和厚厚的玻璃,我都能感受到那股穷途末路的绝望。
像一条丧家之犬。
“报警。”我平静地说,“告他骚扰。”
挂断电话。
我看着那个渺小的身影被保安强硬地拖离,消失在街角。
转身,坐回宽大的办公椅。
椅子很舒服。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城市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
我拿起笔,在那份捐建医院的计划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苏晚照。
字迹沉稳有力。
登基之路,始于休夫。
而真正的权力巅峰,是能守护想守护的人,做自己命运的主宰。
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