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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佛堂变婚纱店,我的伽蓝地狱

我剃度出家的第三十天,清心庵的宁静被一台巨大的挖掘机撕得粉碎。

晨钟暮鼓,青灯古佛,我以为这就是我余生的归宿。我亲手剃落三千烦恼丝,穿上灰色僧袍,学着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沉浸在经文的字里行间。

我叫了生,前尘俗世,皆是过往。

可我的过往,显然不打算放过我。

那台挖掘机长臂一挥,砸碎了庵门前那块刻着“回头是岸”的百年青石。紧接着,一群工人扛着一块巨大的、俗艳到刺眼的招牌,粗暴地钉在了古朴的庵门之上。

鎏金的三个大字,在晨光下闪着资本的恶臭——“唯一爱”。

“唯一爱”,全球顶级的婚纱品牌,以奢华和梦幻著称。而它的创始人,是我隐婚三年的丈夫,裴烬。

那个我以为此生再也不会相见的人。

他来了。

黑色的库里南停在泥泞的工地前,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了碎裂的青石上。他穿着一身高定西装,身姿挺拔,英俊的眉眼在看到庵门上那块招牌时,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他仿佛不是来亵渎神明,而是来视察自己的领地。

庵里的师太和尼僧们都惊呆了,住持师太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拄着禅杖走上前,怒斥道:“施主,此乃佛门清净地,你这是做什么!”

裴烬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双曾让我沉沦又让我绝望的深邃眼眸,此刻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的笑意。

“了生?”他薄唇轻启,念出我的法号,却像在念一个笑话。“这名字不好听,我还是喜欢叫你,念念。”

念念。苏念。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瞬间扎进我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湖,搅起惊涛骇浪。

他朝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工地的嘈杂,师太们的惊呼,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和他身后那座被硬生生改成婚纱店的寺庙。

佛堂成了T台,禅房成了试衣间,我的清心庵,成了他的修罗场。

“念念,我给你两个选择。”他站定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连阳光都透不进来。“第一,自己把这身衣服脱了,跟我回家。第二,”他顿了顿,伸手拂过我刚长出青涩发茬的头顶,动作轻柔,话语却淬了冰,“我让她们,帮你脱。”

他的视线扫过我身后的尼僧们,那眼神里的威胁不加掩饰。

我浑身冰冷,气血翻涌,几乎站立不稳。

“裴烬!”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疯了!这里是佛门!”

“佛门?”他笑了,笑声低沉,却比哭声更让人心寒,“苏念,你是不是忘了,这整座山,连同你脚下这块地,都是我裴家的。我把我的东西,改成我喜欢的样子,有什么问题?”

他掏出一份文件,甩在住持师太面前,“看看清楚,这是地契和收购合同。从法律上讲,这里现在是我的私人财产。我想把它改成婚纱店,还是改成屠宰场,都由我说了算。”

住持师太看着合同,脸色煞白。

我看着裴烬,这个我爱了三年,也恨了三年的男人。我曾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的冷漠和无情,却没想过,他能疯到这个地步。

把佛庵改成婚纱店。

他不是要追回我。

他是在用最残忍、最荒诞的方式告诉我——苏念,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遁入空门,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的信仰,你的安宁,你的全世界,我随时可以摧毁。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的声音在颤抖。

“我想怎么样?”他俯下身,与我平视,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带着他身上惯有的清冽木质香,此刻却让我闻到了地狱硫磺的味道。

“我想让你看着,这地方是怎么一点点变成你最厌恶的样子。我想让你听着晨钟暮告,看着新人试纱。我想让你穿着僧袍,为天下有情人诵经祈福。”

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残忍地宣判:

“苏念,我要你的每一次呼吸,都充满痛苦。我要你的青灯古佛,都变成我的伽蓝地狱。”

第二章 以爱为名的囚笼,我是他的替身

挖掘机的轰鸣声成了清心庵新的背景音。

不,这里已经不叫清心庵了。裴烬让人拆了牌匾,换上了“唯一爱·山巅旗舰店”的招牌。他甚至请来了国际顶尖的设计团队,说要将东方的禅意与西方的婚纱艺术完美结合。

于是,大雄宝殿被清空,庄严的佛像被请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奢华的水晶吊灯和挂满洁白婚纱的展架。墙壁上原本的飞天壁画,被一幅巨大的广告画覆盖,画上是一对幸福拥吻的恋人。

那不是我和裴烬。

画上的男人,是他。而那个女人,是林晚晚。

他放在心尖上,爱了很多年的白月光。

而我,苏念,不过是他用来安抚家族、搪塞外界的工具,一个合格的、懂事的、见不得光的替身。

我和裴烬的婚姻,始于一场交易。三年前,苏家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我父亲跪在裴家老爷子面前,求他出手相救。裴老爷子只有一个条件:让我嫁给裴烬。

彼时,裴烬正因为林晚晚的出国留学而与家族闹得不可开交。他需要一个妻子来稳固自己的继承人地位,一个不会给他添麻烦,又能让老爷子满意的妻子。

我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新婚之夜,他将一份协议甩在我面前。

“三年,我们是隐婚夫妻。你不可以对外公开我们的关系,不可以干涉我的私生活,不可以爱上我。三年后,林晚晚回来,我们离婚,我会给你一笔足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钱,并保证苏家安然无恙。”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道冰冷的锁链,将我牢牢捆住。

我签了字。

从那天起,我成了活在裴烬别墅里的一个影子。他有专门的团队负责我的衣食住行,极尽奢华,却也极尽冰冷。我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不能随意外出,更不能出现在任何有裴烬的公开场合。

我像一只被养在金丝笼里的雀鸟,拥有了一切,却唯独没有自由和尊严。

我曾天真地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三年时间,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能被捂热。

我学着他喜欢的口味煲汤,在他胃病发作时通宵照顾,在他被商业对手暗算时,用我可笑的智慧为他出谋划策……

我以为他对我,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同的。

他会偶尔在我看书时,从背后拥住我;会在我生病时,皱着眉斥责家庭医生;会在深夜回来时,轻手轻脚地怕吵醒我。

这些细枝末节的温柔,成了我三年囚笼生涯里唯一的光。

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拼命地想要靠岸。

直到一个月前。

林晚晚回来了。

那天,裴烬回到别墅,第一次没有看我一眼。他径直走进书房,半小时后,他的律师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和一张支票放在我面前。

“裴先生说,苏小姐,我们的合同,到期了。”

合同,到期了。

多么冷静,多么理智,多么……残忍。

三年的时光,在他眼里,只是一纸冰冷的合同。我所有的付出和期待,都成了一个笑话。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裴烬,这三年,你有没有哪怕一秒钟,爱过我?”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

最后,他抬起眼,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苏念,你是个好妻子,也是个好合作伙伴。但爱,是不能勉强的。”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

我没有要那张支票,净身出户,来到了这座与世隔绝的清心庵。我以为剃度出家,斩断尘缘,就能开始新的生活。

可我忘了,裴烬是一个控制欲多强的人。他的东西,就算他不要了,扔了,也不允许别人染指,更不允许它以他无法掌控的方式消失。

我的出家,不是解脱,而是对他权威的挑衅。

“苏念!”

一声厉喝将我从回忆中拉回。

裴烬不知何时站在我面前,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手里拿着一件纯白色的婚纱,裙摆上缀满了钻石,在灯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你在想什么?”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想那个野男人?”

我愣住了。野男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冷笑,“你前脚刚走,后脚就跟顾墨寒的人联系上了。怎么,觉得他能帮你对付我?苏念,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顾墨寒,裴烬的死对头。我根本不认识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挣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

“不知道?”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将那件婚纱猛地塞进我怀里,“穿上它。”

我看着怀里冰冷华丽的婚纱,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僧袍,只觉得荒谬至极。

“我不会穿的。”

“你必须穿。”他的声音不容置喙,“明天,是‘唯一爱’的开业典礼,也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我的妻子,当然要穿着我亲手设计的婚纱,站在我身边。”

结婚纪念日?

他居然还记得。

可他记得的,不是我们的感情,而是可以用来羞辱我的工具。

“我说了,我不会穿!”我将婚纱狠狠地摔在地上,“裴烬,我不是你的傀儡!”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苏念,别挑战我的底线。”

“我的底线早就被你踩碎了!”我终于忍不住,积压了三年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只是想求一方清净,为什么你连这个都不肯给我!你爱林晚晚,你去跟她在一起啊!你为什么还要来折磨我!”

“折磨你?”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和悲凉,“苏念,你以为我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折磨你?”

他一步步逼近,将我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你说的没错,我是在折磨。但我折磨的,不止是你。”他低头,灼热的呼吸几乎要将我点燃,“还有我自己。”

我怔住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瞬间变得复杂。

他走到一旁接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那个名字。

“晚晚……”

我的心,再一次沉入谷底。

看,他还是爱她的。无论他表现得多么疯狂,多么在乎我,一个电话,就足以将他打回原形。

我转身,想逃离这个令我窒息的地方。

“站住。”他挂了电话,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明天,你要是不穿,我就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怎么光着身子,被我从佛堂里抱出去的。”

第三章 唯一的筹码,我的绝望与反击

裴烬的威胁,像一把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知道他说到做到。他有这个能力,更有这份疯狂。

我一夜无眠,听着外面彻夜赶工的噪音,感受着这座千年古刹的灵魂在一点点被抽离。天快亮时,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能坐以待毙。

与其被他当众羞辱,不如我自己了断。

清心庵后山有一处断崖,名为“舍身崖”。传说曾有得道高僧在此舍身,往生极乐。

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僧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只待了一个月,却以为可以托付余生的地方。那些慈祥的师太,那些善良的尼僧,她们看我的眼神已经从同情变成了恐惧和疏离。

是我,给这片净土带来了灾难。

我悄无声息地走出禅房,向后山走去。

清晨的雾气很重,山路湿滑。我走得很慢,却很坚定。死亡,或许是我唯一的解脱。

站在舍身崖边,山风呼啸,吹得我的僧袍猎猎作响。脚下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看不到底。

我闭上眼,双手合十。

“佛祖,弟子了生,尘缘已尽,前来归……”

“苏念!”

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长空,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猛地睁开眼,回头看去。

裴烬正发了疯似的朝我跑来。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西装,昂贵的面料被树枝划破,领带歪斜,头发凌乱,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血丝和恐惧。

他跑得太急,脚下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地上。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立刻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向我冲来。

“不要!苏念!不要求死!”

他的声音,是破碎的。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裴烬。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是掌控一切的。他怎么会……害怕?

就在我愣神的瞬间,他已经冲到了我面前,一把将我从悬崖边拽了回来,紧紧地、死死地抱在怀里。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

“你要是敢死,”他抱着我,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就让整个苏家,给你陪葬!”

又是苏家。

我唯一的软肋,他唯一的筹码。

我的心,彻底冷了下去。刚刚那一瞬间因为他的恐惧而升起的微微动摇,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用力推开他,眼神空洞而麻木。

“裴烬,你赢了。”

是啊,他赢了。他总是能赢。

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回到那间被改造成豪华卧室的禅房,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裴烬派了两个保镖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他坐在我对面,沉默地看着我,眼中的血丝还未褪去,疲惫和后怕交织在一起。

“念念,别再做傻事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恳求。

我没有理他,只是看着窗外。

“为什么?”他忽然问,“为什么要出家?就因为林晚晚回来了?就因为我给了你离婚协议?”

我依旧沉默。

他似乎被我的沉默激怒了,站起身,在我面前踱步。

“苏念,你到底有没有心?三年!我养了你三年!就算养条狗,也该养出感情了吧?你就这么迫不及不及地想离开我?甚至不惜去死?”

养?

这个字,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原来在他心里,我只是他养的一条狗。

我终于有了反应。我抬起头,看着他,笑了。

“裴总说笑了。我们之间,不是只有一纸合同吗?如今合同到期,我拿钱走人,哦不,我连钱都没要,净身出户,还不算仁至义尽吗?”

“你!”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至于感情,”我继续说,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一条狗,怎么敢对主人有感情?主人高兴了,摸摸头,赏根骨头。主人不高兴了,随时可以一脚踹开。现在,主人的白月光回来了,我这条狗,自然应该识趣地滚远一点,免得碍了主人的眼,不是吗?”

“苏念!”他怒吼一声,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昂贵的黄花梨木桌,应声裂开一道缝。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裴烬,你敢说,你跟我结婚,不是为了林晚晚?你敢说,你把我藏在别墅里三年,不是因为怕她知道我的存在会不高兴?”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可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

“所以,裴总,收起你那套可笑的把戏吧。你把我抓回来,无非是觉得我这个旧玩具,在你没玩腻之前,不能自己跑掉。你放心,我不会再寻死了。毕竟,我烂命一条,可我苏家,还指望着您这位大金主呢。”

我站起身,走到那件被他捡回来的婚纱前,伸手抚摸着上面冰冷的钻石。

“开业典礼,是吗?我会穿的。结婚纪念日,是吗?我也会配合你演戏。只要你高兴,只要你能放过苏家。我什么都可以做。”

我转过头,看着他震惊、受伤、不敢置信的眼神,笑靥如花。

“毕竟,做一条听话的狗,是我唯一的价值,不是吗?”

第四章 白月光的耳光,他的战争与我的棋局

开业典礼当天,我成了整个南城最大的笑话。

我穿着那件名为“初心”的婚纱,站在裴烬身边。这件婚纱,是他亲自设计的,是他为林晚晚准备的。如今,却穿在了我这个替身的身上。

多么讽刺。

闪光灯像疯了一样地闪烁,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裴总,请问您将佛门古刹改成婚纱店,是出于什么考虑?是为了追回出家的裴太太吗?”

“裴太太,请问您是真的看破红尘,还是和裴总在玩一种新式的情趣?”

“有传言说您只是裴总白月光的替身,对此您有什么回应?”

裴烬将我搂在怀里,姿态亲密,面对镜头,滴水不漏。

“我太太只是前段时间心情不好,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是我不好,忽略了她。所以我买下这里,把工作搬到她身边,就是为了告诉她,无论她去哪里,我都会陪着她。至于替身一说,更是无稽之谈。我的妻子,从始至终,只有苏念一人。”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我们是天底下最恩爱的夫妻。

我面无表情地配合着他,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我的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了会场的一个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她身姿窈窕,气质出尘,一头海藻般的长卷发,美得张扬而热烈。

林晚晚。

她也来了。

她看着台上的我们,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悲哀。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朝我举了举酒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典礼进行到一半,裴烬被几个重要的商业伙伴围住。我找了个借口,去了洗手间。

刚走进洗手间,林晚晚就跟了进来。

“苏念?”她开口,声音清冷。

“林小姐。”我平静地回应。

“‘唯一爱’,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她走到我身边,看着镜子里的我,或者说,是看着我身上的婚纱。

我没有说话。

“是我设计的第一个系列的名字。是我和裴烬一起创立的品牌。是我……前半生的心血。”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心中一动。

“所以,你以为他今天搞这么大阵仗,是为了你?”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别傻了。你看看你,空有裴太太的名分,却连他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他想的是什么?”我看着她,反问。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冷静,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他想毁了我。毁了‘唯一爱’,毁了我林晚晚这三个字。”

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

“为什么?”

“因为我要离开他。”林晚晚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不是作为恋人,而是作为商业伙伴。我要带着‘唯一爱’的核心团队和设计,去跟他的死对头,顾墨寒合作。”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顾墨寒。

又是这个名字。

“所以,”林晚晚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宁愿把‘唯一爱’变成一个笑话,宁愿背上亵渎神明、逼疯妻子的骂名,也要把这个品牌彻底搞臭。这样,就算我带走了团队,顾墨寒得到的,也只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空壳子。”

“而你,苏念,”她伸手,指甲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你就是他这场商业战争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你的出家,你的痛苦,你的顺从,都是他用来引爆舆论的炸药。他不是在追妻,他是在杀人。杀我,也杀顾墨寒。”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原来如此。

原来我连替身都不是。我只是他用来攻击商业对手的武器。

我的痛苦,我的绝望,我差点付出的生命,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商业表演。

比背叛更伤人的,是利用。

比冷漠更残忍的,是算计。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和身上那件华丽得像个诅咒的婚纱,突然笑了。

“林小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谢我?”林晚晚不解地看着我。

“是啊,”我转过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让我知道,我不是唯一一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也让我知道,我的反击,应该对准哪里。”

林晚晚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想做什么?”

“他不是想演戏吗?”我伸手,理了理婚纱的裙摆,嘴角的笑容冰冷而决绝,“那我就陪他演一场大的。一场……让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大戏。”

晚晚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半晌,她忽然伸出手。

“合作愉快。”

我握住她的手。

“合作愉快。”

我们走出洗手间时,裴烬正在找我。他看到我们俩一起出来,眼神瞬间变得警惕。

“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林晚晚抢先开口,笑容妩媚,“只是跟裴太太交流一下婚纱的设计心得。顺便,恭喜你,裴烬。你成功地,让我对你彻底死了心。”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到裴烬面前。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

裴烬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五道指印。他没有躲,也没有还手,只是那么定定地看着林晚晚,眼神复杂到极致。

有愤怒,有痛惜,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无力。

林晚晚打完他,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走。

而我,站在原地,清晰地看到,裴烬在林晚晚转身的那一刻,眼中闪过的一抹……杀意。

那不是对林晚晚的。

是对我的。

他以为,是我和林晚晚说了什么。

我心中冷笑。裴烬,这只是个开始。你布下的棋局,现在,轮到我来执子了。

第五章 联手复仇,我的身体是最后的战场

那一记耳光,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烬彻底被激怒了。

典礼结束后,他几乎是拖着我回到了那间禅房卧室。门被“砰”地一声甩上,他将我狠狠地掼在床上。

“苏念,你长本事了!”他扯掉领带,一步步向我逼近,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你跟她说了什么?你们联合起来算计我,是不是?”

我从床上坐起来,冷冷地看着他。

“我什么都没说。是林小姐自己,看穿了你的把戏。”

“我的把戏?”他冷笑,“在你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把戏?”

“难道不是吗?”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你敢说你把清心庵改成婚纱店,不是为了报复林晚晚和顾墨寒?你敢说你拉着我演这出深情戏码,不是为了利用我当你的挡箭牌?”

裴烬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是谁告诉你的?顾墨寒?”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是谁告诉我的,重要吗?”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抚上他脸上还未消退的指印,“重要的是,裴烬,你输了。你以为你能掌控一切,但你算错了一样东西。”

“什么?”

“人心。”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算计了林晚晚的野心,算计了顾墨寒的狠辣,却唯独没有算计到,我这个你眼中最没用的棋子,也会有不甘心的一天。”

他的身体,僵住了。

“苏念,你……”

“我不想再当你的棋子了。”我收回手,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离婚吧,裴烬。这一次,我是认真的。放我走,也放过你自己。我们之间,早就该结束了。”

“结束?”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满了癫狂和绝望。

“苏念,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游戏,什么时候结束,由我说了算。”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将我重新拽回床上。

“你不是想结束吗?好啊,我成全你。”

他开始撕扯我身上的婚纱。昂贵的蕾丝和绸缎,在他粗暴的动作下,发出令人心碎的撕裂声。

我拼命挣扎,拳打脚踢。

“裴烬!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疯子?”他死死地压住我,双眼通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是你逼我的!苏念!是你一步一步,把我逼疯的!”

他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狠狠地落了下来。没有丝毫温柔,只有掠夺和占有。

我的反抗,在他的绝对力量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我恨他。

我恨他的自私,恨他的冷酷,恨他的控制欲。

但更恨的,是此时此刻,这具不争气的身体,竟然还在为他的靠近而战栗。

三年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

这,是我最大的悲哀。

“裴烬,”我的声音,在绝望中变得异常平静,“你非要这样吗?非要把我们之间最后一点体面,也撕得粉碎吗?”

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满是泪痕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痛苦。

“念念……”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脆弱的沙哑,“别离开我。”

如果是在昨天,不,哪怕是在今天典礼之前,听到这句话,我或许还会心软。

但现在,不会了。

“晚了,裴烬。”我看着他,眼神空洞,“从你把我当成武器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晚了。”

我放弃了挣扎,任由他为所欲为。

我的身体,成了我们之间最后的战场。

他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的所有权。

而我,则要用我的死寂,来宣告我的反抗。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比任何战争都更加惨烈。

夜色深沉,窗外是死一般的寂静。

曾经的诵经声,被欲望的喘息声取代。

我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感觉自己像一具美丽的尸体。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裴烬之间,再无可能。

剩下的,只有不死不休的恨。

而我,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要的,不仅仅是离开他。

我要的,是让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第六章 佛前忏悔,录音笔里的惊天秘密

身体上的屈辱,反而让我那颗濒死的心,彻底冷静了下来。

裴烬以为他赢了。他用最原始的方式,宣示了他的主权,然后在我身边沉沉睡去,像个餍足的野兽。

我却一夜无眠。

天刚蒙蒙亮,我便悄悄起身。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无声地控诉着昨夜的疯狂。

我没有去看那些痕迹,只是面无表情地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僧袍。

这身衣服,曾经是我的避难所,现在,成了我的战袍。

裴烬的防备心很重,卧室里不可能有监控设备。但他一定想不到,我真正的武器,藏在哪里。

我走到那尊被他移到角落,用红布盖起来的观音像前。

这是清心庵唯一被“幸免于难”的佛像。不是因为裴烬心存敬畏,而是因为住持师太曾跪在他面前,说这尊观ates是开山祖师亲手所刻,是清心庵的根。若是毁了,她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裴烬大概是觉得麻烦,才勉强留了下来。

我掀开红布,对着慈眉善目的观音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然后,我伸出手,在观音像的莲花宝座底下,摸索了片刻,取出了一支小小的录音笔。

这是我出家第三天,悄悄放在这里的。

我当时只是想,万一有一天,我能在这里找到真正的平静,我想把那些诵经声录下来,时时聆听。

却没想到,它录下的,不是晨钟暮鼓,而是人性深渊里,最丑陋的秘密。

从裴烬买下清心庵开始,这支录音笔,就忠实地记录下了他在这间屋子里,所有的声音。

包括他打的每一个电话,他与下属的每一次谈话,以及……昨夜,他对我说的那些,自以为是的“情话”,和那些疯狂的,充满占有欲的宣言。

我戴上耳机,将录音从头到尾听了一遍。

心,像是被放在冰水里浸泡过一般,又冷又硬。

录音里,有他和他律师的对话。

“……对,就用‘疯妻出家,霸总追回’这个噱头,把热度炒到最高。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林晚晚的‘唯一爱’,现在跟我裴烬绑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笑话。我要让顾墨寒花了天价挖走的,只是一个烫手山芋……”

“……苏念那边?一个女人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老实了。必要的时候,用苏家威胁她,她不敢不听话……”

还有他和他助理的对话。

“……查清楚了,顾墨寒最近在接触苏家的死对头,李氏集团。他是想釜底抽薪,用苏家来牵制我。呵,天真。”

“……告诉苏家,想要裴家的庇护,就管好他们的女儿。别让她给我惹麻烦。”

每一句,都像一把刀,将我凌迟。

原来,我不仅是他的武器,还是他用来和顾墨寒博弈的棋子。我的家人,我的软肋,从一开始就被他牢牢攥在手里。

我以为的爱情,是一场骗局。

我以为的婚姻,是一场交易。

我以为的救赎,是一场算计。

我苏念这二十几年的人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关掉录音笔,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

这就是我的底牌。

一张,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底牌。

我走出卧室,天已经大亮。工人们开始新一天的施工。那个被改成T台的大雄宝殿里,已经有模特在走秀,为晚上的新品发布会做准备。

一切都那么荒诞,那么刺眼。

我没有理会门口保镖探寻的目光,径直走向了住持师太的禅房。

师太正在念经,看到我,叹了口气。

“孩子,你还是来了。”

“师太,”我跪在她面前,将那支录音笔,放在了她面前的蒲团上,“了生不孝,玷污了佛门清净。今日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与清心庵无关,是我苏念一人的罪业。”

住持师太看着那支录音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她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顶,“去吧。了结你的因,了结你的果。佛门,永远是你的退路。”

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再起身时,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裴烬,你不是喜欢演戏吗?

今晚,我就为你搭一个最大的舞台。让你在全世界面前,亲口承认,你的罪。

第七章 终局之战,我的复仇与他的毁灭

夜幕降临,“唯一爱”的新品发布会,在昔日的大雄宝殿里,正式拉开帷幕。

裴烬为这场发布会,倾注了巨大的心血。他请来了国内外所有的主流时尚媒体,商界名流云集,星光熠熠。他要用一场极致奢华的盛宴,来宣告他对“唯一爱”这个品牌的绝对所有权,同时,也用这种方式,对远在国外的林晚晚和顾墨寒,进行最直接的羞辱。

他以为,他赢定了。

我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裙,安静地坐在第一排。裴烬的身边。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顺从”。一整晚,他都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姿态亲密,向所有人展示着我们的“恩爱”。

他的手心很热,我的手,却一片冰凉。

发布会进行得很顺利。美轮美奂的婚纱,在模特的演绎下,赢得了阵阵掌声。气氛,在裴烬上台致辞时,达到了顶峰。

他站在T台中央,聚光灯下,意气风发。

“感谢各位今晚的莅临。”他举起酒杯,声音充满了磁性,“‘唯一爱’,代表着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它不仅仅是一个婚纱品牌,更是一种承诺。就像我和我的妻子,苏念。”

他深情地看向我,眼中的温柔,足以溺毙任何一个不知情的女人。

“我们之间,有过误会,有过波折。她甚至一度想要离开我,去寻找所谓的清净。但我用行动告诉她,真正的爱,不是放手,而是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将你找回,为你建起一座,只属于我们的城堡。”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记者们的镜头,疯狂地对准了我。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羡慕的,嫉妒的,同情的,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裴烬向我伸出手,“念念,上来。今天,是我们新的开始。”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滑的T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和他这三年荒唐过往的尸体上。

我走到他身边,从他手中,接过了话筒。

台下,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我这个“浪子回头”的豪门太太,会说出怎样一番感人肺腑的爱情宣言。

裴烬也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看着我。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丈夫,裴烬先生。”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感谢他,让我看清了一场长达三年的骗局。感谢他,让我明白,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冷酷到何种地步。”

裴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台下,一片哗然。

“苏念,你疯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裴烬压低声音,在我耳边怒吼,同时想来抢我手中的话筒。

我侧身躲过,举起了手中的录音笔。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大家听一听,就知道了。”

我按下了播放键。

下一秒,裴烬和他的律师那段冷酷、精于算计的对话,通过巨大的音响,响彻全场。

“……就用‘疯妻出家,霸总追回’这个噱头,把热度炒到最高……”

“……苏念那边?一个女人而已……用苏家威胁她,她不敢不听话……”

整个会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到震惊,再到鄙夷,像一出精彩的默剧。

裴烬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他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像,僵在原地,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恐。

“不……这不是真的!是伪造的!”他反应过来,嘶吼着,想要冲过来关掉音响。

但,已经晚了。

会场的大屏幕上,突然亮起。

出现的,不是婚纱秀的画面,而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林晚晚。

她坐在一个设计感十足的工作室里,神情平静而坚定。

“大家好,我是林晚晚,‘唯一爱’品牌的真正创始人兼首席设计师。”

“裴烬先生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一个谎言。他利用我和他的私人关系,窃取了我的品牌,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试图摧毁我的心血,只因为我选择与他的对手顾墨寒先生合作。”

“而苏念小姐,则是这场商业阴谋中,最无辜的受害者。她所承受的一切,都只是裴烬先生为了达到自己商业目的而精心编排的戏剧。”

视频的最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份份铁证。

品牌创立的原始文件,签着林晚晚名字的设计手稿,以及……裴烬恶意抢注商标、转移资产的法律文件。

铁证如山。

裴烬的谎言,被撕得粉碎。

他策划的最盛大的舞台,成了他自掘的坟墓。

“关掉!快给我关掉!”他歇斯底里地对后台的工作人员咆哮。

但没有人听他的。

因为在视频播放的同时,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已经从会场门口,走了进来。

为首的警官,走到裴烬面前,亮出了证件。

“裴烬先生,你涉嫌商业诈骗,职务侵占,以及多项不正当竞争。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冰冷的手铐,铐住了他那双曾经翻云覆雨的手。

他彻底瘫软了下去,像一滩烂泥。

在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刻,他回过头,死死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疯狂,只剩下无尽的灰败和……绝望。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我已经不想听了。

我放下话筒,转身,走下T台。

从始至终,我的脸上,都没有一丝表情。

没有复仇的快感,也没有解脱的轻松。

只是,一片虚无的平静。

这场荒诞的大戏,终于,落幕了。

第八章 尘埃落定,比恨更深的是真相

裴烬的商业帝国,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他被捕入狱,名下的资产被冻结清算。“唯一爱”的闹剧,成了年度最大的商业丑闻。裴家的股票,连续跌停,元气大伤。

而我,苏念,这个曾经的“疯妻”,成了亲手将他送入地狱的复仇女神。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大快人心。

但我没有。

当一切尘埃落定,当喧嚣散去,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婚纱店”里,看着那些被随意丢弃的洁白纱裙,心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林晚晚来找过我一次。

她成功地拿回了“唯一爱”的品牌,并和顾墨寒展开了新的合作。她来,是想邀请我加入她的新公司。

“苏念,你很有商业头脑,也很有魄力。我们合作,一定能创造一个新的传奇。”

我拒绝了。

“我累了。”我说。

这不是谦辞,是实话。这场战争,耗尽了我所有的心力。

我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

我回到了清心庵。

这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工人们撤走了,婚纱和水晶灯被清理干净,佛像被重新请回了大殿。

住持师太什么都没问,只是给了我一把扫帚。

“把心里的尘埃,也扫一扫吧。”

我就这样,在清心庵住了下来。每天扫地,劈柴,诵经,日子过得简单而平静。

我以为,我的余生,就会这样过去。

直到一个月后,裴烬的律师找到了我。

他带来了一份文件,和裴烬的一封信。

文件,是离婚协议。

裴烬在狱中,签了字。他放弃了所有财产的分割权,净身出户。

而那封信,只有短短几行字。

“念念,对不起。忘了我,好好生活。”

我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心中五味杂陈。

律师告诉我,裴烬在狱中,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视,包括他的家人。唯独,点名要见我。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去了。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再次见到了裴烬。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穿着灰色的囚服,剃了寸头,曾经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他看着我,眼神很平静。

“你来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的声音,也很平静。

“有些事,我想,你应该知道。”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三年前,苏叔叔的公司,不是简单的资金链断裂。是他挪用了裴氏集团的一笔巨额公款,去填补他自己投资失败的窟窿。”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件事,被顾墨寒的人查到了。他以此为要挟,要我让出城南那个项目。我没同意。于是,他准备将证据交给警方。”

“我跟你结婚,签下那份协议,不是为了羞辱你,而是为了保住苏叔叔。只要你还是裴家的儿媳妇,我就能以家丑不可外扬为由,把这件事压下来。协议里说隐婚,不公开,是怕这件事传出去,苏家的名声就全毁了。”

“我把你关在别墅里,不让你出去,是怕你接触到顾墨寒的人。他那个时候,正在想方设法地找你,想从你这里,找到突破口。”

我的手,在身侧,不自觉地握紧。

“那……林晚晚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我和她,是发小,是生意伙伴,但从来不是恋人。”裴烬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所谓的‘白月光’,不过是我用来搪塞爷爷,让他同意我们这桩婚事的借口。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我非你不可,但又不能是家族利益的理由。我说我忘不了她,所以需要一个妻子来做挡箭牌,爷爷才松了口。”

“她要跟顾墨寒合作,我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不仅仅是因为商业竞争。而是因为,顾墨寒承诺她,只要她带着团队过去,他就会把苏叔叔挪用公款的证据,彻底销毁。晚晚她……她是为了帮你,才决定离开我。”

“她打我那一巴掌,是在演戏给你看。她想让你恨我,彻底对我死心,然后跟我决裂。她说,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地获得自由。”

“至于把清心庵改成婚纱店……”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自嘲,“那是我……真的疯了。我以为你跟顾墨寒走了,我以为我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我恨你的背叛,又怕你真的消失。我只能用那种最蠢,最伤人的方式,把你强行留在我的视线里。”

“苏念,我承认,我自私,我混蛋,我控制欲强。我用我的方式,为你打造了一个囚笼,还自以为是地称之为‘保护’。”

“我从没告诉过你真相,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你最尊敬的父亲,是个罪犯。我不想让你活在愧疚里。”

“但最后,我还是伤害了你。用最深的方式。”

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浓得化不开的悔恨。

“有一句话,你问过我。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三年前,新婚之夜,我确实不爱你。但后来……”

他顿住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苏念,我爱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无法自拔。”

“只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第九章 庵门之外,爱与恨的尽头是自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监狱的。

裴烬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真相,原来比我能想象到的一切,都更加荒谬,也更加沉重。

我恨错了人吗?

不。裴烬的爱,太沉重,太扭曲。他用保护的名义,行控制之实。他用他的逻辑,规划了我的人生,剥夺了我的知情权,将我变成一个一无所知的金丝雀。

这种爱,我承受不起。

那我是不是该感激他?

更不。他所有的“为我好”,最终都变成了伤害我的利刃。他为了保护我父亲的名声,却亲手摧毁了我的尊严和自由。

爱与恨,善与恶,在这一刻,变得界限模糊。

我回到了苏家。

那栋我从小长大的房子,此刻看起来,却无比陌生。

父亲在客厅里等我。他老了很多,头发白了大半,背也驼了。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念念……”

“他都告诉我了。”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父亲的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上。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孩子……”他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我没有哭,也没有安慰他。

我只是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最崇拜、最依赖的男人。在这一刻,他所有的形象,都轰然倒塌。

“爸,”我开口,“你欠我的,不是一句对不起。你欠我的,是我被偷走的那三年人生。”

说完,我转身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

三天里,我想了很多。想我和裴烬的开始,想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想他的冷漠,也想他的温柔。想他为我布下的天罗地网,也想他最后那句迟来的“我爱你”。

我发现,我心里,对他的恨,正在一点点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无力的悲哀。

我们都错了。

他错在自负和偏执。

我错在软弱和依赖。

我们就像两只被命运捆绑在一起的刺猬,想要拥抱取暖,却把彼此刺得遍体鳞伤。

第四天,我走出了房间。

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苏家。

我没有再回清心庵。住持师太说得对,那里是我的退路,却不该是我的归宿。我不是为了信仰而去,而是为了逃避。这样的修行,没有意义。

我买了一张去西部的火车票。

我想去看看,那些真正广阔的天地。

在火车上,我收到了林晚晚的短信。

“对不起,苏念。我和裴烬,都自以为是地替你做了决定。希望你,能真正找到属于你自己的路。”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回了她四个字。

“谢谢。再见。”

再见,林晚晚。

再见,裴烬。

再见,那个曾经卑微、怯懦的,苏念。

我在西部的小城,待了整整一年。

我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在一家小小的书店里当店员。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他们不知道我的过去,只知道我是一个喜欢看书,笑容温暖的女孩。

我开始学着为自己而活。

学着自己做决定,学着自己承担后果。学着爱自己。

一年后,我回到了南城。

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因为,这里有我割舍不下的根。

我用裴烬留给我的那笔钱——我最终还是收下了,不是为了原谅,而是为了与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断——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花店的名字,叫“新生”。

开业那天,林晚晚来了。她变得更加干练,也更加从容。她说,“唯一爱”在她的手里,已经重新走向了辉煌,成为了一个代表独立和力量的女性品牌。

我们相视一笑,前尘往事,尽在不言中。

顾墨寒也来了。他送来一个巨大的花篮,只说了一句“恭喜”。他收购了李氏集团,成了商界新的传奇。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但我只是礼貌地对他笑了笑。

我的世界,已经不需要另一个“裴烬”。

傍晚,客人散去。

我一个人坐在店里,整理着花枝。

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抬起头,看到了他。

裴烬。

他出狱了。

他比一年前,看起来更加清瘦,也更加沉静。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

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马路对面,远远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占有,没有了疯狂,只有一种淡淡的,近乎卑微的注视。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条马路,遥遥相望。

许久,他对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歉意的微笑。然后,他转过身,缓缓地,消失在了人潮里。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我知道,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不是以恨,而是以一种……我从未想过的平静。

他给了我自由。

我也终于,给了自己自由。

我低下头,继续修剪着手中的玫瑰。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我的身上,温暖而明亮。

佛堂变婚纱店,是一场荒诞的闹剧。

我的出家,是一场绝望的逃离。

他的追逐,是一场偏执的禁锢。

而这一切的尽头,我没有找到佛,也没有找回爱人。

我只是,找回了我自己。

从此以后,山高水长,海阔天空。

我,苏念,只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