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沉舟站在程家别墅门前,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昂贵的意大利大理石台阶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她抬头望着这座三层高的现代风格建筑,巨大的落地窗后隐约可见水晶吊灯的光芒,像是一座遥不可及的宫殿。
"许小姐,请进。"管家面无表情地撑开黑伞,为她挡住最后几滴雨水。
许沉舟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她的帆布鞋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留下水渍,与整个空间的奢华格格不入。客厅中央,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钢琴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却没有按下。
"程先生,许小姐到了。"管家轻声通报。
男人缓缓转身,许沉舟的呼吸为之一滞。照片上的程景深已经足够英俊,但真人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你比照片上更像她。"程景深开口,声音低沉而克制。
许沉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知道"她"指的是谁——宁晚,程景深的未婚妻,国际知名的钢琴家,三个月前在一次海上事故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我...我会尽力。"许沉舟的声音有些发抖。她是个十八线小演员,最拿得出手的作品不过是几个广告和一部网剧的女五号。一周前,这个自称程景深助理的男人找到她,提出一个荒诞的邀约——成为宁晚的替身,报酬丰厚得令人眩晕。
程景深走近她,近到许沉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是在检查一件商品。
"眼睛不够像。"他皱眉,"宁晚的眼角更上扬一些。"
许沉舟感到一阵难堪。她知道自己在被物化,但银行账户里仅剩的两位数让她无法拒绝这个机会。"我可以戴美瞳,或者...化妆?"
程景深松开手,转身走向沙发。"坐。"他命令道,"我们需要谈谈条件。"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许沉舟了解到这份工作的具体要求:她需要搬进程家,学习宁晚的一切——从走路的姿态到说话的语气,从喜欢的食物到弹钢琴的姿势。程景深会支付她每月十万的"工资",合同期暂定半年。
"为什么是我?"许沉舟忍不住问,"比我更像宁晚的人应该不少。"
程景深的目光落在钢琴上。"你的侧脸几乎和她一模一样。而且..."他停顿了一下,"你不是专业替身演员,没有固定工作,急需钱。这样的人更容易控制。"
直白的评价刺痛了许沉舟,但她无法反驳。父亲肝癌晚期的医药费像一座大山压在她肩上,母亲每天以泪洗面,弟弟的学费还没有着落...
"我接受。"她听见自己说。
程景深点点头,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支票推到她面前。"这是预付的一个月工资。明天搬过来,会有专人教你一切。"
许沉舟颤抖着手指接过支票,上面的数字让她眼眶发热。这笔钱足够支付父亲下个月的靶向药了。
当晚,许沉舟回到她和两个室友合租的狭小公寓,开始收拾行李。室友林悦靠在门框上,一脸担忧。
"沉舟,这太奇怪了。一个富豪找你去扮演他失踪的未婚妻?听起来像是什么变态杀人狂的开场白。"
许沉舟把几件换洗衣物塞进背包。"我知道很诡异,但我需要这笔钱。我爸的病..."
"我知道,我知道。"林悦叹气,"至少每天给我发条消息报平安,好吗?如果超过24小时联系不上你,我就报警。"
许沉舟笑着点头,心里却涌起一阵不安。她打开手机搜索"宁晚失踪",跳出来的新闻标题触目惊心:《钢琴家宁晚游艇失事,疑似自杀》《豪门未婚妻离奇失踪,程氏集团股价震荡》《宁晚生前最后影像曝光,神情恍惚》。
照片上的宁晚优雅美丽,与许沉舟确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侧脸轮廓。但宁晚的眼睛里有一种许沉舟从未拥有过的神采——那种从小被精心呵护、从未为生计发过愁的人才有的从容与自信。
第二天,许沉舟正式入住程家。她的房间在二楼,紧邻主卧,装修风格简约而奢华。一整面墙的衣柜里已经挂满了名牌服装,全是宁晚的尺码。
"这些是程先生根据宁小姐的喜好准备的。"管家李叔解释道,"从今天开始,会有老师来教你宁小姐的日常习惯。"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荒诞的梦境。许沉舟每天要上各种课程:礼仪老师纠正她的站姿坐姿;声乐教练调整她的说话语调;甚至还有一位退休的芭蕾舞演员教她如何像宁晚那样优雅地走路。
最困难的是钢琴课。宁晚是享誉国际的钢琴家,而许沉舟连五线谱都认不全。
"宁小姐最擅长肖邦的《夜曲》。"钢琴老师推了推眼镜,"程先生希望你能至少学会弹奏其中一首。"
许沉舟的手指笨拙地在琴键上移动,弹出的音符支离破碎。她偷瞄站在远处的程景深,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够了。"程景深突然开口,"今天就到这里。"
钢琴老师识趣地离开,留下许沉舟一人面对程景深冰冷的视线。
"对不起,我...我会更努力的。"她低声说。
程景深走到钢琴前坐下,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流畅地舞动,正是许沉舟刚才练习的那首曲子。但与她的磕磕绊绊不同,程景深的演奏充满感情,音符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许沉舟惊讶地看着他。"你弹得真好。"
程景深的手指突然停在琴键上。"宁晚教的。"他轻声说,然后站起身,"明天继续练习。"
就这样,许沉舟逐渐适应了在程家的生活。白天,她是宁晚的替身,学习一切关于那个失踪女孩的知识;晚上,她回到房间,才能短暂地做回自己,给家人打电话,或者偷偷看一集自己喜欢的电视剧。
程景深对她的态度始终冷淡而克制。大多数时候,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偶尔指出她与宁晚的不同之处。许沉舟开始怀疑,这个男人雇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似乎并不需要她的陪伴,只是需要一个宁晚的幻影存在于这座豪宅中。
直到那个雨夜。
许沉舟半夜被雷声惊醒,发现自己的窗户没关严,雨水已经打湿了窗台。她起身关窗,却看见楼下琴房的灯亮着。出于好奇,她轻手轻脚地下楼,推开虚掩的琴房门。
程景深坐在钢琴前,没有开灯,只有偶尔闪过的闪电照亮他的侧脸。他没有弹奏,只是静静地坐着,手指轻轻抚过琴键,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许沉舟正想悄悄离开,地板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程景深猛地抬头,目光如电。
"谁?"
"是我...抱歉打扰了。"许沉舟尴尬地站在门口。
程景深的表情在闪电中忽明忽暗。"过来。"他命令道。
许沉舟忐忑地走近。程景深示意她坐在琴凳另一端。
"你会弹什么?"他问。
"几乎...什么都不会。"许沉舟老实回答,"小时候家里买不起钢琴。"
程景深沉默片刻,突然抓起她的右手放在琴键上。"我教你。"
他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引导她的手指按下一个个音符。许沉舟能闻到他呼吸中淡淡的威士忌味道,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度。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近。
"这是《梦中的婚礼》,宁晚学会的第一首曲子。"程景深低声说,声音里有一丝许沉舟从未听过的柔软。
他们就这样弹完了整首曲子,程景深的手始终没有离开她的。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许沉舟发现自己心跳如鼓。
"程先生..."
"叫我景深。"他打断她,声音异常温柔,"宁晚总是这么叫我。"
许沉舟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当然,他只是把她当作宁晚的替身,此刻的温柔也不是给她的。
"景深..."她试着叫出这个名字,感觉陌生而别扭。
程景深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然后慢慢靠近。许沉舟知道他可能要吻她,而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拒绝——这算不算工作的一部分?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许沉舟清楚地看见程景深左耳后有一个小小的胎记——形状像一片枫叶。这个细节让她浑身一震,因为在所有关于宁晚的资料中,都提到她最喜欢在程景深左耳后亲吻那个枫叶形状的胎记。
但问题是,昨天她刚在程景深的书房里看到一张他和宁晚的合照,照片上的程景深左耳后什么都没有。
许沉舟猛地后退,差点从琴凳上摔下来。
"怎么了?"程景深皱眉。
"没...没什么。"许沉舟强作镇定,"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明天还要早起上课。"
程景深的表情重新变得冷峻。"去吧。"他淡淡地说。
回到房间后,许沉舟的心仍然狂跳不止。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搜索"程景深 耳后 胎记"。跳出的照片中,真正的程景深左耳后确实没有任何胎记。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海中形成:现在这个"程景深",会不会也是替身?
第二天,许沉舟开始暗中观察程景深的一举一动。她注意到他偶尔会露出与照片中那个商业精英不符的表情;他弹钢琴的方式与网上流传的程景深在公司年会上笨拙的表演截然不同;最重要的是,每当管家称呼他"程先生"时,他的眼神都会有一瞬间的闪烁。
许沉舟决定冒险一探究竟。那天下午,当程景深在书房工作时,她借口送咖啡走了进去。
"您的咖啡,程先生。"她故意强调最后三个字。
程景深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许沉舟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他身后,假装整理窗帘。趁他不注意,她迅速瞥向他的左耳后——那个枫叶胎记清晰可见。
"还有事吗?"程景深突然抬头,目光锐利。
许沉舟慌忙摇头,退出书房。她的猜想被证实了:这个"程景深"是假的。但他是谁?为什么要冒充程景深?真正的程景深又在哪里?
当晚,许沉舟偷偷潜入程景深的卧室——她知道他每晚都会在书房工作到很晚。房间整洁得几乎没有人气,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她拿起一看,是宁晚和一个年轻男子的合照,但不是程景深。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给远,永远爱你的晚"。
"远"是谁?
许沉舟正想进一步搜索,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慌忙把相框放回原位,躲进了衣帽间。
程景深——或者说"远"——走进卧室,直接来到衣帽间前。许沉舟屏住呼吸,透过门缝看到他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纽扣。在镜子前,他凝视着自己左耳后的胎记,然后——令许沉舟震惊的是——他用拇指擦掉了它。那根本不是胎记,而是精心绘制的伪装。
"出来吧,许沉舟。"他突然说,声音冷静得可怕,"我知道你在那里。"
许沉舟的心跳几乎停止。她颤抖着推开衣帽间的门,面对这个陌生人。
"你是谁?"她鼓起勇气问。
男人疲惫地叹了口气,突然显得异常脆弱。"程远。"他说,"程景深的...弟弟。准确说是养弟。"
许沉舟瞪大眼睛。"那真正的程景深..."
"死了。"程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和宁晚同一天。游艇事故不是意外,是谋杀。程家的二叔策划了一切,为了控制集团。"
许沉舟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所以你...你假扮成他?"
程远点头。"只有我能接近二叔,找到证据。程景深和宁晚不能白死。"他苦笑,"没想到雇来的替身这么敏锐。"
许沉舟突然意识到一个荒诞的事实:他们两人都是替身,都在扮演着不存在的角色。
"你会...杀我灭口吗?"她颤抖着问。
程远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他走近许沉舟,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但这次的动作却温柔得多。
"不。"他轻声说,"因为从你进门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替身演员。你太...真实了。"
许沉舟不明白他的意思。程远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宁晚从来不会在我弹错音时偷偷皱眉,也不会在喝到苦咖啡时吐舌头。"他低声说,"这些天,我看着你努力扮演宁晚,却总是忍不住注意到那些属于许沉舟的小细节。"
许沉舟的心跳加速。"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开始期待那些不完美的瞬间。"程远的声音几乎是一种忏悔,"我开始等待许沉舟的出现,而不是宁晚的幻影。"
窗外,雨又开始下了。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是一首无声的钢琴曲。在这个充满谎言的豪宅里,两个替身终于卸下了伪装。
程远慢慢靠近,这次不是为了吻一个幻影,而是真实的许沉舟。当他们的唇终于相触时,许沉舟明白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她爱上了这个同样戴着面具的男人。
而更可怕的是,程远似乎也爱上了真实的她。
许沉舟的背部紧贴着衣帽间的门板,程远的气息近在咫尺。他说他爱上了真实的她——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逃出来。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细如蚊蚋。
程远的手指从她下巴滑落,转而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而略微潮湿,像是经过漫长挣扎后终于投降的人。
"我说,我爱上了不完美的许沉舟。"他重复道,每个字都像经过深思熟虑,"不是宁晚的替身,而是那个会偷偷翻白眼、喝咖啡要加三包糖、学不会肖邦夜曲的许沉舟。"
窗外的雨声渐大,敲打在玻璃上的节奏如同慌乱的心跳。许沉舟感到一阵眩晕——这一切太过荒谬。她是为了钱来扮演一个失踪的女人,而这个雇佣她的男人本身也是个冒牌货。
"这太疯狂了。"她喃喃道,"我们甚至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程远苦笑一声,松开了她的手。"我的真实身份?一个从小被程家收养的孤儿,程景深的影子,现在又成了他的替身。"他走向卧室的落地窗前,背影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孤独,"而你的真实身份,是一个为了家人可以出卖自己演技的孝顺女儿。"
许沉舟咬住下唇。他调查过她,这并不意外,但听到自己的困境被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刺痛。
"你查过我?"
"当然。"程远没有回头,"我不能让一个陌生人进入我的生活,即使是以替身的身份。"
"你的生活?"许沉舟突然感到一阵愤怒,"你过着别人的生活,住着别人的房子,用着别人的名字!"
程远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许沉舟立刻后悔了自己的刻薄,但话已出口,像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你说得对。"出乎意料的是,程远没有发怒,而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我们都是冒牌货。"
这个自嘲的称呼打破了紧张的气氛。许沉舟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即又觉得不合时宜,硬生生憋了回去,结果变成了一声奇怪的抽气。
程远挑眉看她:"你刚才是在笑还是哭?"
"大概...介于两者之间?"许沉舟尴尬地承认,"这整件事太超现实了。我本来以为自己是来演一场戏,结果发现观众也是演员。"
程远的嘴角微微上扬:"冒牌货的共鸣?"
"差不多。"许沉舟放松了些,壮着胆子问,"所以...真正的程景深和宁晚,他们真的...?"
程远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他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那个相框,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中宁晚的笑脸。
"三个月前,景深哥和宁晚乘游艇出海庆祝订婚。船在离岸二十海里处爆炸,残骸中找到两具烧焦的尸体,官方结论是意外事故。"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我知道不是意外。景深哥死前一周告诉我,他发现二叔程立仁在挪用集团资金,数额巨大。他准备在董事会上揭发。"
许沉舟倒吸一口冷气:"你认为你二叔..."
"不是认为,是确定。"程远放下相框,"游艇的轮机长是二叔推荐的人选,事故后立刻失踪了。警方却对此毫不追究,因为二叔买通了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程远苦笑:"用什么身份?程远只是程家的养子,没有实权。而作为'程景深',我才能接触到公司核心文件,找到二叔贪污的证据。"他看向许沉舟,"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维持这个谎言,至少在我找到确凿证据之前。"
许沉舟突然理解了这个危险游戏的本质。程远不仅是在为兄嫂复仇,更是在走钢丝——一旦身份暴露,等待他的可能比死亡更可怕。
"那我呢?"她轻声问,"为什么需要一个宁晚的替身?"
程远的目光变得复杂:"一开始...是为了掩护。程景深和宁晚形影不离,如果'程景深'突然独来独往,会引起怀疑。特别是对二叔那样多疑的人。"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后来...我发现自己在期待你出现。不是作为宁晚,而是作为许沉舟。"
这句话让许沉舟的心脏漏跳一拍。她应该感到害怕的——卷入一场可能的谋杀案和商业阴谋中。但此刻,看着程远疲惫而真诚的眼睛,她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奇怪的归属感。
"所以现在我们怎么办?"她问,"继续这场戏?"
程远走近她,轻轻握住她的双手:"我需要你的帮助,许沉舟。不是作为宁晚的替身,而是作为...我的同谋。"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许沉舟能感觉到他指尖轻微的颤抖。这个一直在伪装强大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展现出了脆弱。
"我会帮你。"她听见自己说,"但我有个条件。"
程远挑眉:"什么条件?"
"别再叫我宁晚。"许沉舟直视他的眼睛,"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叫我沉舟。"
程远的眼中闪过一丝柔软的光芒。他低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谢谢你,沉舟。"
这个简单的称呼让许沉舟心头一暖。他们就这样站着,额头相贴,在雨声的掩护下分享着片刻的真实。
突然,楼下传来门铃声。程远猛地抬头,表情瞬间变得警觉。
"这个时间谁会来?"许沉舟不安地问。
程远快步走到窗边,掀起一角窗帘向下望去,随即脸色大变:"是二叔。"他转向许沉舟,声音急促,"快回你的房间,装作睡着了。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许沉舟点头,刚要离开,程远却一把拉住她,在她唇上印下一个仓促的吻。
"记住,"他低声说,"从现在开始,你是宁晚,我是程景深。"
许沉舟逃回自己房间,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她的嘴唇还残留着程远吻她的触感,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喉咙。楼下传来模糊的说话声,然后是沉重的脚步声。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程远——不,现在是"程景深"——的声音变得冷峻而疏离,与刚才温柔的他判若两人。
"二叔,这么晚有事?"
一个沙哑的男声回答,带着居高临下的口吻:"听说你最近足不出户,连董事会议都缺席。我担心你...又陷入那些不好的回忆。"
"我很好。"程远的声音毫无波澜,"只是需要时间调整。"
"带着那个替身小姐一起调整?"二叔的话让许沉舟浑身一僵,"景深,你知道外面怎么传的吗?说你找了个和宁晚一模一样的女人关在家里,精神不正常了。"
一阵沉默。许沉舟屏住呼吸,想象着程远此刻的表情。
"她不是替身。"程远终于开口,声音异常冷静,"她是宁晚。"
"什么?"二叔的声音陡然提高,"你疯了吗?宁晚已经——"
"宁晚没有死。"程远打断他,"那天她没上游艇。我们吵架了,她临时改了主意。事故后她受了刺激,记忆有些混乱,所以一直没露面。"
许沉舟捂住嘴。程远在编造一个危险的谎言,而且显然是要把她也拖下水。
二叔冷笑一声:"这种鬼话你以为我会信?让我见见她,立刻。"
"她睡了。"
"那就叫醒!"二叔的声音突然变得凶狠,"景深,别逼我采取极端手段。如果那女人真是宁晚,为什么这三个月毫无音讯?为什么所有媒体都报道她死于海难?"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许沉舟的手心渗出冷汗,她不确定程远会如何应对。
"好吧。"程远终于说,声音低沉,"明天中午,我带她到公司见你。现在请你离开,二叔。我需要休息。"
"明天中午,董事会议室。"二叔的声音充满威胁,"如果她不来,或者我发现你在玩什么花样...景深,你知道后果。"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是前门关闭的声音。许沉舟仍僵在原地,直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沉舟?是我。"程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疲惫。
她打开门,程远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没等她开口,他就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许沉舟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他起疑了。"程远在她耳边低语,呼吸急促,"比我想象的更快。"
许沉舟回抱住他,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紧绷:"那个故事...宁晚没死的说法,你早就准备好了?"
程远松开她,点了点头:"最危险的谎言往往最接近真相。宁晚的尸体...其实一直没有找到。只有景深哥的被确认了。"
这个信息让许沉舟心头一震:"所以宁晚可能还活着?"
程远的眼神变得复杂:"我不知道。游艇在深海区爆炸,生还几率...很小。但二叔不知道这点,他会怀疑,但无法确定。"
他走进房间,坐在许沉舟的床边,双手抱头。许沉舟从未见过他如此疲惫的样子,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程景深"面具完全脱落了。
"明天你必须以宁晚的身份出现在公司。"程远抬头看她,眼中带着恳求,"我会教你所有需要知道的。你能做到吗?"
许沉舟在他身边坐下,犹豫道:"如果被识破..."
"不会的。"程远握住她的手,"二叔和宁晚不熟,他们只见过几次面。重点是举止和气质,细节反而不那么重要。"
许沉舟苦笑:"所以我要从一个替身升级成诈骗犯了?"
"沉舟..."程远的声音充满歉意,"如果你不想冒险,我可以现在就送你走。支票照样兑现,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沉舟看着他疲惫的眼睛,想起他讲述程景深和宁晚之死时的痛苦。这个男人背负着太多——失去亲人的悲痛,复仇的重担,日夜伪装的压力。而她,也许是这几个月来唯一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
"我会帮你。"她轻声说,"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别再一个人扛所有事。"许沉舟直视他的眼睛,"至少在我面前,做真实的程远。"
程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许沉舟读不懂的情绪。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她的下唇。
"你知道吗,"他低声说,"真正的程远是个很糟糕的人。愤世嫉俗,脾气暴躁,还酗酒。"
许沉舟微笑:"听起来比假装的程景深有趣多了。"
程远也笑了,那个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明亮起来,像是乌云后突然透出的阳光。他倾身向前,额头抵住她的肩膀。
"老天,我累了。"他喃喃道,声音里是赤裸的疲惫。
许沉舟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像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程远没有抗拒,反而更放松地靠在她身上。
"睡一会儿吧。"她轻声说,"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程远含混地应了一声,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几分钟后,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深沉。许沉舟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就这样靠着她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他能躺得更舒服些,然后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程远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但没有醒来。
许沉舟坐在床边,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他的睡颜。没有程景深的冷峻面具,程远的脸看起来年轻而脆弱,嘴角微微下垂,像是即使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她伸手轻轻拂开他额前的一缕黑发,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保护欲。这个男人既是危险的阴谋家,又是失去一切的孤儿;既是冷静的复仇者,又是疲惫不堪的普通人。
而她,一个为了钱来演戏的小演员,现在却要假扮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女人,参与一场危险的游戏。这个认知本该让她害怕,但此刻,看着熟睡的程远,许沉舟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奇怪的平静。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间另一侧的小沙发上躺下,面向床的方向。明天将是充满挑战的一天,但此刻,在这个安静的雨夜,两个替身终于可以短暂地做回自己。
许沉舟闭上眼睛,听着程远均匀的呼吸声,慢慢沉入梦乡。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模糊地想:我对他的感情,到底是入戏太深,还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而明天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大的风暴。
许沉舟站在程氏集团总部大楼的电梯里,感到胃部一阵绞痛。镜子般的电梯壁映出她的倒影——一身宁晚最爱的香奈儿套装,头发精心盘起,妆容优雅得体。她看起来确实像那个失踪的钢琴家,但眼神中的不安出卖了她。
"呼吸。"站在她身旁的程远低声提醒,他今天又戴上了程景深的面具,西装笔挺,表情冷峻,"记住,你是宁晚,刚从瑞士疗养回来。"
许沉舟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昨晚程远给她紧急补课到凌晨,教她所有关于宁晚的基本信息:生日、血型、教育背景、喜欢的颜色和食物。但有些东西是无法速成的——比如宁晚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或是她面对权贵时从容不迫的态度。
"如果他问起游艇事故的细节..."许沉舟的声音有些发抖。
"就说医生建议你避免回忆创伤。"程远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保持回答简短,越少细节越好。"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顶层。许沉舟的膝盖突然发软,程远不动声色地扶住她的手肘,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
"看着我。"他命令道。
许沉舟抬头,对上程远漆黑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她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恐惧,只是隐藏得更深。
"你能做到。"程远轻声说,突然不再是程景深,而是他自己,"我相信你。"
这简单的三个字像一剂强心针。许沉舟挺直腰背,微微抬起下巴——这是宁晚的标志性姿态。程远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重新戴上冷漠的面具,领着她走出电梯。
董事会议室外,一个身材魁梧的保镖拦住了他们。"程先生只允许宁小姐一个人进去。"他面无表情地说。
程远——不,此刻是"程景深"——眯起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程先生的意思。"保镖寸步不让。
许沉舟感到一阵恐慌。单独面对程立仁?没有程远的提示和掩护?她偷偷看向程远,发现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没关系,景深。"她听见自己说,声音竟出奇地平静,"我和二叔好久不见,正好叙叙旧。"
程远盯着她看了几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许沉舟知道这是对她的表现满意。她转身跟随保镖进入会议室,背挺得笔直,像宁晚那样优雅地迈着步子。
会议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全景。长桌尽头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锐利的眼睛像鹰一样盯着她。程立仁。即使隔着十米远,许沉舟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宁晚。"程立仁站起身,声音里带着虚假的热情,"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宁小姐'?"
许沉舟强迫自己微笑,缓步走近:"二叔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宁晚特有的抑扬顿挫,"三年不见,您看起来一点都没变。"
程立仁的笑容僵了一瞬。许沉舟知道她赌对了——程远告诉过她,宁晚和程立仁确实有三年没见了,自从程立仁被派驻海外分公司后。
"坐。"程立仁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然后对保镖挥了挥手,"出去吧,把门关上。"
保镖离开后,会议室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程立仁的目光像X光一样扫过许沉舟的脸,似乎在寻找什么破绽。
"景深说你一直在瑞士疗养?"他开口,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许沉舟点头,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膝上:"苏黎世的一家私人诊所。爆炸后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您知道的,那些噩梦和闪回。"她垂下眼睛,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脆弱。
"有意思。"程立仁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因为根据我的调查,那家诊所没有任何关于你的记录。"
许沉舟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不显。她轻轻叹了口气:"二叔果然还是这么谨慎。实际上..."她压低声音,"我用的是化名。考虑到媒体的疯狂,景深认为这样更安全。"
程立仁眯起眼睛:"什么化名?"
"林月。"许沉舟脱口而出,这是她母亲的名字,第一个跳入脑海的名字,"林中小月,景深取的。"
程立仁翻开文件夹扫了一眼,眉头微皱。许沉舟暗自庆幸——他显然没有查到这么具体的信息。
"游艇爆炸那天,"程立仁突然转换话题,声音锐利,"你为什么没上船?"
这是一个陷阱问题。许沉舟感到后背渗出冷汗,但脸上保持着宁晚式的平静微笑。
"我和景深吵架了。"她轻声说,眼神飘向远处,仿佛陷入回忆,"关于婚礼的细节...很愚蠢的事。我一气之下说要取消婚约,就没跟他一起去。"她顿了顿,声音更轻,"没想到那会成为我们最后一次..."
一滴眼泪恰到好处地从她脸颊滑落。许沉舟暗自惊讶于自己的演技——或许是因为她真的代入了宁晚的恐惧和悲伤。
程立仁的表情微微松动,但很快又恢复冷酷:"描述一下爆炸当天的天气。"
许沉舟心头一紧。这个问题太具体了,她不可能知道答案。但她不能表现出犹豫。
"阳光明媚。"她轻声说,赌大多数人不会选择恶劣天气出海,"海面平静得像镜子。正是这种反差...那样美好的日子,却发生那样的悲剧..."
程立仁的手指停止了敲击。他盯着许沉舟看了许久,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推到她面前。
"认得这个吗?"
许沉舟低头一看,是一枚精致的蓝宝石胸针,造型是一只蝴蝶。她的心脏狂跳起来——程远没有提到过这个细节。这是测试,而她没有任何线索可循。
"当然。"她微笑着拿起胸针,手指故意微微发抖,"这是我二十岁生日时景深送的礼物。那天晚上..."她突然停住,露出尴尬的表情,"抱歉,二叔,这些私人回忆恐怕不适合分享。"
程立仁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许沉舟知道自己又赌对了——这确实是宁晚的物件,而且与程景深有关。
"最后一个问题。"程立仁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为什么三个月来不联系任何人?连你父母都不知道你还活着。"
许沉舟早有准备。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哀伤:"因为我害怕。"她轻声说,"事故发生后,有人给我发了一条匿名短信,说如果我露面,下一个死的就是景深。"她直视程立仁的眼睛,"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妄想症,但医生说我当时的心理状态...很不稳定。"
会议室陷入死寂。程立仁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许沉舟能听到自己心跳如雷,但她保持着宁晚应有的优雅姿态,甚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尽管她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杯子。
"有趣的故事。"程立仁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可惜全是谎言。"
许沉舟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完了,她被识破了。程立仁会怎么做?报警?还是更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二叔。"她强撑着说,声音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程立仁突然笑了,那笑容让许沉舟毛骨悚然:"放松,宁晚。我只是测试你的反应。"他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欢迎回来。景深需要你,特别是在这种...困难时期。"
许沉舟几乎要瘫在椅子上。她成功了?程立仁真的相信她是宁晚了?
"谢谢二叔。"她轻声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程立仁按了下桌上的通话器:"让景深进来。"
片刻后,程远大步走进会议室,表情紧绷。他的目光迅速在许沉舟脸上搜寻,确认她没事后,才转向程立仁。
"满意了,二叔?"他的声音带着克制的怒意。
程立仁笑了笑:"只是家族关心,景深。毕竟宁晚'死而复生'这种事...难免让人起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沉舟一眼,"不过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程远走到许沉舟身边,手自然地搭在她肩上:"那我们就不打扰二叔工作了。晚晚还需要定期复查。"
"当然,当然。"程立仁点头,突然又说,"对了,下周三是你父亲的忌日。家族墓园,别忘了。"
许沉舟感觉到程远的手瞬间收紧,捏得她肩膀生疼。
"我记得。"程远冷冰冰地回答,然后拉着许沉舟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直到电梯门关闭,程远才像绷断的弦一样垮了下来。他双手撑在电梯壁上,呼吸急促,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
"你做到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天啊,你真的做到了。"
许沉舟这才发现自己也在发抖,肾上腺素退去后的虚脱感席卷而来。"那个胸针...我差点露馅。"她喘着气说,"那是宁晚的吗?"
程远点点头:"我哥送给她的订婚礼物。"他转身看着许沉舟,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太不可思议了。连二叔都被骗过了。"
电梯到达地下车库。程远拉着许沉舟快步走向等候的轿车。一上车,他就降下了前后座之间的隔板。
"二叔提到我父亲的忌日。"程远突然说,声音变得很奇怪,"他是在威胁我。"
许沉舟不解:"为什么?"
程远的手指紧紧攥住膝盖上的布料:"因为我父亲也是他杀的。十年前的车祸,看起来像意外..."他的声音哽住了,"现在他又提起这个,是在提醒我他知道怎么制造'意外'。"
许沉舟倒吸一口冷气。她突然意识到程远背负的是什么——不仅是为兄嫂复仇,还有为父亲讨回公道。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紧。
"程远..."她伸手覆上他紧握的拳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他。
程远突然转向她,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本该恨宁晚的。"
许沉舟愣住了:"什么?"
"宁晚原本是我的女朋友。"程远的声音低沉而破碎,"我们在茱莉亚音乐学院相识,相爱。然后我哥见到了她,一见钟情。"他苦笑,"程家的继承人看上的女人,一个养子有什么资格争?"
这个突如其来的坦白像一盆冷水浇在许沉舟头上。程远和宁晚曾是恋人?那他对宁晚的感情...
"所以你...还爱着她?"许沉舟听见自己问,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程远摇头,眼中充满痛苦:"我不知道。我恨她轻易放弃了我,但又理解她的选择。我哥能给她我永远给不了的东西——地位、安全感、程家的认可。"他深吸一口气,"而现在我为她的死复仇,却不知道是为了爱,还是为了弥补自己的无能..."
他的声音彻底破碎,肩膀垮了下来。许沉舟从未见过这样的程远——脆弱、混乱、完全卸下伪装。她本能地将他拉入怀中,像安慰受伤的孩子一样轻抚他的后背。
程远在她肩头颤抖,但没有哭出声。许沉舟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仿佛一放松就会崩溃。
"没关系。"她轻声说,"没关系的..."
轿车驶入程家别墅的车库。程远勉强恢复了表面的镇定,但眼神依然涣散。许沉舟扶着他下车,一路支撑着他回到主卧。
"躺一会儿。"她轻声说,帮他脱下西装外套,"我去给你倒杯水。"
程远抓住她的手腕:"别走。"他的声音里带着许沉舟从未听过的恳求,"就...陪我一会。"
许沉舟点点头,在床边坐下。程远仰面躺着,一只手遮住眼睛,呼吸仍然不太平稳。
"今天你看到的那枚胸针,"他突然说,"是我帮景深哥选的。宁晚喜欢蓝色,喜欢蝴蝶...我知道她会喜欢那个设计。"他的声音充满自嘲,"多么完美的备胎,连追女孩都要帮忙。"
许沉舟的心揪了起来。她轻轻握住程远的另一只手:"你不必告诉我这些。"
"我想告诉你。"程远移开遮住眼睛的手,直视她,"因为今天,看着你扮演宁晚,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他的目光变得异常清明,"这几个月,我满脑子都是另一个女孩——她不会弹钢琴,喝咖啡要加三包糖,演技烂得要命却敢在程立仁面前撒谎..."
许沉舟的心跳加速,脸颊发烫。程远是在说...她?
"程远..."
"嘘。"他轻轻按住她的嘴唇,"别说什么。今天已经够混乱了。我只是...需要你知道这一点。"
许沉舟点点头,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无论明天会发生什么,至少此刻,他们是真实的。
程远的手从她唇上滑落,疲惫地闭上眼睛。许沉舟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深沉。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离开,却听见程远在睡梦中喃喃自语:
"别走...沉舟..."
这个名字从他唇间吐出,带着前所未有的亲密。许沉舟站在原地,心跳如雷。她应该离开的,这太危险了——无论是程立仁的威胁,还是她对程远越来越深的感情。但当她看着程远熟睡中仍紧皱的眉头,脚步却无法移动。
最终,她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静静守护着他的睡眠。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房间染成金色。许沉舟在这温暖的昏暗中思考着一个可怕的问题:
她对程远的感情,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仅仅因为她太入戏了?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而更可怕的是,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知道答案。
周三清晨,许沉舟站在衣帽间里,手指颤抖地抚过一排排高级定制服装。今天是程父忌日,她必须以宁晚的身份公开露面,这是比面对程立仁更大的挑战。
"选那件藏蓝色的。"程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穿着全黑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又恢复了程景深冷峻的面具,"宁晚在正式场合偏爱冷色调。"
许沉舟取下那件藏蓝色连衣裙,布料在她手中如流水般光滑。"会有很多人吗?"她试图掩饰声音里的不安。
"整个程氏家族,还有一些商业伙伴。"程远走进来,站在她身后,两人的身影在落地镜中重叠,"别担心,大多数人跟宁晚不熟,你只需要保持优雅少说话。"
许沉舟点点头,却感到一阵眩晕。自从三天前成功骗过程立仁,她本以为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但现在即将面对更多人审视的目光,恐惧又如潮水般涌来。
"我做不到。"她突然转身面对程远,声音发紧,"在会议室里骗一个人是一回事,但在几十个人面前..."
程远握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你能做到。因为你必须做到。"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二叔安排今天这个场合就是为了测试你。如果我们退缩,就等于告诉他我们在害怕。"
许沉舟咬住下唇。程远是对的——程立仁选择在家族聚会上"欢迎宁晚归来",明显是个陷阱。但如果他们拒绝出席,只会更加可疑。
"如果我被识破了呢?"她轻声问。
程远的表情变得复杂:"那就没有'如果'。"他松开手,转身走向门口,"半小时后出发。穿好衣服下楼。"
门关上后,许沉舟瘫坐在更衣凳上。程远最后那句话里的冷酷让她心惊。没有"如果"——意思是失败不是选项,还是说一旦失败,她就会被抛弃?
她机械地换上那条藏蓝色连衣裙,对着镜子整理妆容。镜中的女人优雅高贵,眼神却充满恐惧。许沉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下巴,嘴角微微上扬——宁晚的标志性表情。
"你可以的。"她对镜中的自己说,"为了父亲,为了家人,也为了...程远。"
最后这个名字在她舌尖留下一丝苦涩。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乎他的?是在他教她弹钢琴的夜晚?还是在他靠在她肩头入睡的雨夜?或者更早,从第一次见面他抬起她下巴的那一刻?
没有时间多想了。许沉舟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宁晚",挺直腰背走出房间。
程家墓园位于城郊一处私人领地,苍松翠柏环绕,气氛肃穆而压抑。黑色轿车驶入时,许沉舟透过车窗看到已经聚集了数十人,清一色的黑衣,像一群不祥的乌鸦。
"记住,"程远在她耳边低语,"宁晚不喜欢社交场合,所以保持一定距离感是合理的。如果有人问起这三个月,就说医生建议你避免回忆创伤。"
许沉舟微微点头,手心渗出冷汗。车门打开,程远先一步下车,然后伸手扶她。这个动作优雅而传统,正是程景深会做的。
"景深!"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热情地拍打程远的肩膀,"好久不见。听说宁晚回来了?真是...不可思议。"
许沉舟站在程远身侧,保持着宁晚式的含蓄微笑。程远——不,现在是程景深——冷淡地点点头:"李叔。晚晚还在恢复期,医生建议不要过度社交。"
被称为李叔的男人好奇地打量着许沉舟,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宁小姐,听说你在瑞士接受治疗?哪家诊所?我有个侄子也在那边..."
许沉舟的心跳加速,这是第一个测试。她轻轻挽住程远的手臂,流露出些许脆弱:"抱歉,那段记忆还很模糊...景深记得更清楚。"
程远适时地接过话题:"苏黎世精神康复中心,汉斯·穆勒教授主诊。"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李叔,我们该去祭拜父亲了。"
摆脱李叔后,他们缓步走向墓园中央的程家墓区。许沉舟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像无数把小刀在她背上划来划去。
"做得很好。"程远低声说,"就这样,少说话,多依靠我。"
祭拜仪式庄重而简短。程远站在父亲墓前,表情冷峻,但许沉舟从他紧绷的下颌线看出他内心的波澜。当众人低头默哀时,她悄悄碰了碰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移步附近的程家别墅参加小型追思会。许沉舟刚松了口气,却见程立仁站在别墅门口,身旁是一架三角钢琴。
"宁晚,"程立仁高声说,引得众人注目,"我们都知道你是出色的钢琴家。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能否请你弹奏一曲,以慰逝者在天之灵?"
许沉舟的血液瞬间凝固。钢琴——宁晚最著名的才能,却是她最大的短板。尽管这些天程远紧急教了她一些基础,但要她在众人面前演奏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许沉舟感到一阵眩晕,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程立仁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个致命陷阱。
就在许沉舟即将崩溃的瞬间,程远突然开口:"二叔,医生特别嘱咐过,晚晚的手伤未愈,暂时不能弹琴。"他转向许沉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过我可以代劳。宁晚教过我不少曲子。"
不等程立仁回应,程远已经走向钢琴坐下。许沉舟惊讶地看着他——程远会公开弹琴?这会不会暴露他不是真正的程景深?
琴声响起,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程远的演奏沉稳而富有感情,完全不像一个业余爱好者。宾客们露出惊讶的表情——真正的程景深确实不擅长音乐。许沉舟看到程立仁眯起眼睛,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异常。
但程远似乎毫不在意。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眼神专注而遥远,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许沉舟突然明白他在做什么——他选择冒险暴露自己,来保护她。
一曲终了,宾客们礼貌鼓掌。程远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回到许沉舟身边。
"景深什么时候学了钢琴?"一个年长的妇人好奇地问。
"宁晚是个好老师。"程远简短地回答,然后对众人点头,"抱歉,晚晚需要休息。我们先告辞了。"
离开别墅时,许沉舟能感觉到程立仁锐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直到坐进车里,程远才像绷断的弦一样垮下来,双手微微发抖。
"你弹得太好了。"许沉舟低声说,"他们会怀疑..."
"不重要。"程远启动车子,"重要的是你没有暴露。"
车子驶离程家别墅,许沉舟透过车窗看到程立仁站在二楼窗口,正打着电话,表情阴沉。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背爬上来。
"他在调查你。"她突然说。
程远冷笑一声:"他一直都在调查我。今天只是确认了一些怀疑。"他猛打方向盘,车子拐上高速公路,"但这改变不了什么。我们按原计划进行。"
"什么原计划?"
"找到他挪用公款和谋杀的证据。"程远的声音冷得像冰,"然后让他付出代价。"
回到程家别墅后,程远直接去了书房,锁上门。许沉舟知道他需要独处,便回到自己房间,瘫在床上,精疲力尽。今天的险境让她意识到这个游戏的危险性远超想象——程立仁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晚餐时,程远没有出现。管家说程先生吩咐不要打扰他。许沉舟独自吃完晚餐,在别墅里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不知不觉来到了琴房。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钢琴上,给黑亮的琴键镀上一层银边。许沉舟轻轻抚过琴盖,想起程远今天在众人面前弹奏的样子——那么专注,那么孤独。
"想学吗?"
许沉舟猛地转身,看到程远倚在门框上,衬衫领口敞开,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我以为你在工作。"她说。
程远走进来,将酒杯放在钢琴上:"我在思考。"他掀开琴盖,手指轻轻划过琴键,"今天的事提醒我,我们需要加快进度。二叔已经起疑了。"
许沉舟在他身边坐下:"你弹得太专业了。真正的程景深不会弹琴,对吗?"
程远摇头:"我哥对音乐一窍不通。"他苦笑,"讽刺的是,我从小学习钢琴,却只能在他阴影下做个'不务正业的养子'。而今天,我居然因为这个才能救了我们。"
他弹了几个音符,是《梦中的婚礼》的开头。许沉舟记得这是他教她的第一首曲子。
"试试看?"程远看向她,眼中带着鼓励。
许沉舟犹豫地伸出手,笨拙地按下几个键。程远轻笑一声,挪近一些,右手覆在她的手上,引导她的手指。
"放松,感受音乐,不要只想技术。"
在他的引导下,简单的旋律流淌出来。许沉舟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跟上节奏。程远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带着威士忌的醇香,让她心跳加速。
"很好。"他低声鼓励,"现在左手加进来..."
许沉舟试着用左手弹奏低音部分,但立刻乱了节奏。程远没有不耐烦,而是将自己的左手也覆在她的手上,两人现在几乎是拥抱的姿势。
"这样。"他轻声说,带着她的手一起移动,"一、二、三..."
奇迹般地,许沉舟找到了感觉。他们的手在琴键上舞动,四手联弹出一段简单的旋律。月光下,两个替身通过音乐找到了片刻的真实。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程远没有立即松开手。许沉舟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
"程远..."她轻声唤道。
"嗯?"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许沉舟转过身,面对他:"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程远的眼神变得深邃。他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拇指擦过她的下唇:"我答应过保护你。"
这个简单的触碰让许沉舟全身发热。她应该后退的,这太危险了——无论是程立仁的威胁,还是他们之间日益复杂的情感。但她没有动,任由程远靠近。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程远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咒骂一声,不情愿地拿起来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变得警觉。
"是二叔的助理。"他皱眉,"这个时间..."
电话接通,程远的表情越来越阴沉。许沉舟只能听到他简短的回应:"明白了...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准时到。"
挂断电话,程远的表情阴晴不定。
"怎么了?"许沉舟问。
程远深吸一口气:"二叔要见我,单独见面。"他看向许沉舟,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还特意问起你父亲的情况。"
许沉舟浑身一僵:"我父亲?"
"他知道我们给医院汇款的记录了。"程远的声音变得冷硬,"他在调查你的背景。"
这个认知像一桶冰水浇在许沉舟头上。如果程立仁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不仅她会失去这份工作,父亲的治疗也会中断。更糟的是,程立仁可能会利用这点要挟她...
"他会怎么做?"她颤抖着问。
程远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孤独:"二叔从不直接威胁。他会给你一个'选择',看似自愿实则别无选择的选择。"
他转身面对许沉舟,表情复杂:"明天我去见他。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一点——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也不要答应任何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许沉舟点点头,却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程远今晚异常温柔,几乎像是在...告别。
"程远..."她站起身,走向他,"你不会做傻事吧?"
程远笑了,那个笑容却让许沉舟心碎:"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许沉舟想说"像",因为真正的程远远比伪装的程景深冲动和感性。但她只是摇头,伸手整理他敞开的衣领。
"明天小心。"她轻声说。
程远抓住她的手,贴在唇边轻轻一吻:"去睡吧。明天会是很长的一天。"
许沉舟回到房间,却无法入睡。她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宁晚",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自我怀疑。她是谁?许沉舟?宁晚的替身?程远的同谋?还是...什么更复杂的存在?
镜中的女人回望着她,眼中充满同样的困惑。在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里,或许连自我认知都成了奢侈品。许沉舟伸手触碰镜面,仿佛想穿透那层冰冷的玻璃,触摸某个更真实的自己。
但镜中只有"宁晚"忧郁的眼睛,无声地质问她:你对程远的感情,是真实的吗?还是仅仅因为入戏太深?
没有答案。只有明天未知的威胁,和今夜漫长的等待。
许沉舟一夜未眠。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她正坐在床边,反复翻看手机里父亲的最新检查报告。癌细胞扩散,肝功能指标异常,医生建议更换更强劲的靶向药——而这种药每月费用高达八万,不在医保范围内。
程远给她的钱大部分已经用于前期治疗,账户余额所剩无几。如果失去这份工作...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程远的短信:"我去见二叔了。别担心,一切在掌控中。"
许沉舟苦笑。"一切在掌控中"——这句话从昨晚开始就像句空洞的安慰。程远明显有什么瞒着她,而程立仁显然已经抓住了他们的把柄。
她起身洗漱,机械地完成宁晚的晨间routine:轻柔的护肤步骤,精致的淡妆,优雅的盘发。镜中的女人看起来完美无瑕,只有眼睛泄露了内心的焦虑。
下楼时,管家告诉她程先生已经出门,并留话说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许沉舟独自吃完早餐,决定去医院看望父亲——以真实的自己,而不是宁晚的身份。
换回简单的T恤牛仔裤,许沉舟感到一阵轻松。这些天扮演宁晚让她几乎忘记了穿便装的感觉。她叫了辆出租车,悄悄离开了程家别墅。
市立医院肿瘤科永远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气味。许沉舟穿过长长的走廊,心跳随着每一步加快。父亲最近病情恶化,而她因为忙于扮演宁晚,已经一周没来探望了。
愧疚感啃噬着她的内心。推开病房门时,她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爸,我来了。"
病床上的许建国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脸色蜡黄,但看到女儿时眼睛一亮:"舟舟!"
这个昵称让许沉舟眼眶发热。从小到大,父亲都这样叫她,带着浓重的口音和满满的爱意。她快步走到床边,握住父亲骨瘦如柴的手。
"最近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许母从病房角落的陪护椅上站起来,眼下是深深的青黑:"医生说需要换药,但是..."她欲言又止,看了眼丈夫。
许沉舟明白母亲的意思。新药费用昂贵,而他们家早已债台高筑。
"钱的事别担心。"许沉舟压低声音,"我接了部新戏,片酬不错。今天就去交药费。"
许建国皱眉:"什么戏?怎么没听你说过?"
"呃...一部网剧,女二号。"许沉舟编造着谎言,胸口发闷,"拍摄很紧,所以最近没来看你们。"
她不敢告诉父母自己在做什么。父亲一辈子正直,如果知道女儿在当别人的替身,甚至卷入豪门恩怨,一定会气坏身体。
"许小姐?"一个护士推门而入,看到许沉舟时愣了一下,"您来了正好,需要签一下今天的用药单..."
护士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大。许沉舟心头一紧——这个护士认识宁晚?
"你不是..."护士困惑地皱眉,"我在电视上见过你,那个钢琴家..."
许沉舟的血液瞬间凝固。她勉强笑道:"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护士坚持道,"去年慈善晚会上你弹奏了肖邦,我女儿是你粉丝,房间里贴满了你的海报..."
许母疑惑地看着女儿:"舟舟,她在说什么?"
许沉舟的大脑疯狂运转。否认到底?还是找借口离开?就在她犹豫的瞬间,护士突然掏出手机,迅速搜索着什么,然后举起屏幕——是宁晚在音乐会上的照片,侧脸与许沉舟惊人地相似。
"看!我就说是你!"护士得意地说,"宁小姐,能给我签个名吗?我女儿会高兴疯的!"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怪异。许父许母困惑地看着女儿,而护士则兴奋地递过纸笔。许沉舟僵在原地,冷汗顺着后背流下。
"我...我不是..."她结结巴巴地说,但否认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陌生号码。许沉舟如获大赦,快步走出病房接听。
"许小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的男声,不是程远,"程先生想见你。现在。"
许沉舟的心跳加速:"哪个程先生?"
"程立仁先生。"对方简短地说,"医院地下停车场,黑色奔驰,五分钟。"
电话挂断了。许沉舟握着手机,浑身发冷。程立仁怎么知道她在医院?他派人跟踪她?还是说...他一直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回到病房,护士还在等她签名。许沉舟强作镇定:"抱歉,有急事必须离开。"她匆匆吻了父母的脸颊,"药费我下午来交,别担心。"
没等回应,她就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护士的疑惑,父母的困惑,都暂时顾不上了。程立仁要见她——这个念头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维。
地下停车场昏暗阴冷。许沉舟很快发现了那辆黑色奔驰,车窗贴着深色膜,像一只潜伏的野兽。她深吸一口气,走向车子。
后门自动打开。程立仁坐在里面,西装笔挺,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许小姐,请坐。"
许沉舟犹豫了一秒,还是上了车。车门一关,密闭空间里立刻充满程立仁古龙水的气息,混合着皮革的味道,令人窒息。
"你派人跟踪我。"她直接说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冷静。
程立仁轻笑:"保护性观察。毕竟你现在是'宁晚',程家的重要成员。"他特别强调了引号部分,"医院这种公共场所,风险很高...就像刚才那样。"
许沉舟的胃部绞痛。他知道了,而且显然早有准备。
"你想要什么?"她直视程立仁的眼睛,尽管双腿在发抖。
程立仁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慢条斯理地打开:"许建国,58岁,肝癌晚期。目前使用的一线药物效果不佳,医生建议改用Regorafenib..."他抬头看向许沉舟,"每月八万,不在医保范围内。"
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许沉舟心上。程立仁不仅知道她父亲的情况,连用药细节都一清二楚。
"而你的银行账户,"程立仁继续道,"在两周前突然收到五十万汇款,来源是程氏集团的一个子公司。"他合上文件夹,"相当有趣,不是吗?一个十八线小演员和程氏集团的...特殊关系。"
许沉舟咬紧牙关:"程远知道这次见面吗?"
"当然不知道。"程立仁微笑,"这是我们之间的小谈话。"他向前倾身,声音降低,"许小姐,我给你一个选择。很简单,两选一。"
许沉舟没有回应,但心跳如雷。
"选项一,"程立仁竖起一根手指,"你继续扮演宁晚,配合程远的计划。你父亲会得到最好的治疗——直到某天程远身份暴露,你因诈骗罪入狱,而你父亲因断药病情恶化..."
许沉舟的手指掐进掌心。
"选项二,"第二根手指竖起,"你今天下午去公安局报案,说程远胁迫你冒充宁晚,目的是诈骗程家财产。作为回报,你父亲将终身免费获得所需药物,包括那些尚未在国内上市的特效药。"
这个提议让许沉舟震惊地抬头。程立仁要她背叛程远?
"你...你想毁掉程远。"
程立仁摇头:"我想保护程氏集团。程远的把戏迟早会暴露,届时股价会暴跌,投资者会撤资...作为集团掌舵人,我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递给她一张名片:"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科王队长的私人号码。他会非常重视你的举报。"
许沉舟没有接。她的思绪一片混乱。背叛程远,救父亲;或者保护程远,看着父亲受苦...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会履行承诺?"她艰难地问。
程立仁从内袋取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给她看——是一份已经签署的医疗资助协议,受益人是许建国,资助方是程氏慈善基金。
"签字即生效。"程立仁说,"你可以先咨询律师。"
许沉舟盯着那份协议,喉咙发紧。这份协议意味着父亲能活下来,而代价是...
"考虑清楚,许小姐。"程立仁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程远对你而言算什么?雇主?同谋?还是...恋人?"他冷笑,"值得你牺牲亲生父亲吗?"
这句话刺中了许沉舟最脆弱的部分。她和程远的关系到底是什么?雇主与雇员?同谋?还是那些深夜的钢琴曲、那些几近亲吻的瞬间所暗示的更深层的东西?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道。
程立仁看了看腕表:"下午三点前,我要你的答复。"他将名片和协议塞进她手中,"别做傻事,许小姐。想想你父亲。"
车门解锁,无声的逐客令。许沉舟木然地下了车,站在昏暗的停车场里,看着黑色奔驰无声地驶离。
手中的协议重若千钧。许沉舟机械地走向电梯,大脑一片空白。背叛程远,还是放弃父亲?这个选择太残酷,残酷到她几乎无法呼吸。
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就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伸进来挡住了门。
"等一下!"
一个年轻女子挤进电梯,穿着白大褂,胸前挂着医生工作证。她看了许沉舟一眼,突然愣住:"你是...宁晚?"
许沉舟的心沉到谷底。又一个认错人的。但当她看向这位女医生时,却发现对方的眼神中没有粉丝见到偶像的兴奋,而是某种锐利的审视。
"不,我认错了。"女医生突然说,语气古怪,"抱歉。"
电梯继续上升。许沉舟感到女医生的目光仍在她身上停留,这让她浑身不自在。终于到达一楼,她快步走出电梯,却发现女医生也跟了出来。
"许小姐。"女医生突然压低声音叫住她,"我是林医生,程远的朋友。我们需要谈谈。"
许沉舟猛地转身,警惕地看着对方:"什么?"
林医生环顾四周,确保没人注意,然后迅速说道:"程远有危险。程立仁今天根本不是要和他谈判,而是设了局。董事会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准备以精神问题为由强制程远休假。"
这个消息如同一桶冰水浇在许沉舟头上。"什么?但他明明说..."
"他也不知道。"林医生急切地说,"程立仁安插在董事会的亲信刚刚发起动议。程远现在孤立无援。"
许沉舟的大脑飞速运转。程立仁刚给她开出条件,转头就对程远下手?这是巧合还是...
"你怎么知道这些?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她谨慎地问。
林医生从口袋里取出一部手机,解锁后给她看照片——是程远和这位林医生的合影,看起来关系亲密。
"我和程远是大学同学,也是他唯一信任的医生。"林医生快速解释,"他今早给我发信息,说如果今天下午联系不上他,就找到你,告诉你'计划B'。"
"计划B?"
林医生点头:"他说你会明白。"
许沉舟突然想起前天晚上程远说过的话:"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记得钢琴凳下的秘密。"当时她以为只是随口一提,现在想来...
"我得回程家。"她立刻决定。
林医生拉住她:"等等,程远还让我转告你——无论程立仁提出什么条件,都不要答应。他说...他说你父亲的事他会解决。"
这句话击中了许沉舟心中最柔软的部分。程远知道程立仁会拿她父亲要挟她?而且已经准备好了应对方案?
"董事会什么时候开始?"她急切地问。
"十分钟后。"林医生看了看表,"程氏大厦28楼。但你现在去也来不及..."
许沉舟已经转身跑向医院大门:"告诉他坚持住!我马上想办法!"
冲出医院,许沉舟拦下一辆出租车:"程氏大厦,快!"车子启动后,她颤抖着手指拨通程远的电话,但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程氏集团总部28楼会议室,气氛凝重如铁。
程远坐在长桌一端,面无表情地听着董事会成员轮番发言。对面,程立仁面带胜券在握的微笑,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鉴于程景深先生近期异常行为,包括雇佣与宁晚小姐相貌相似的女性冒充未婚妻,以及在公开场合表现出与本人不符的钢琴才能等,董事会认为程先生可能因未婚妻去世承受过大精神压力..."
发言的是财务总监刘培,程立仁的忠实走狗。程远冷眼看着这个秃顶男人滔滔不绝,心中却在计算时间。按照计划,林医生应该已经联系上许沉舟了...
"因此,动议程景深先生暂时休假接受心理评估,期间由程立仁先生代行CEO职责..."
程远的目光扫过在座各位董事。有些人回避他的视线,有些则公然露出赞同的表情。只有少数几位老董事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突然动议感到不满。
"有异议吗?"程立仁环顾四周,声音和蔼得令人作呕。
程远缓缓站起身,整个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
"有趣的理论,刘总监。"他的声音冷静而锋利,"可惜全是谎言。"
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U盘,插入会议桌中央的投影接口。大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一系列银行转账记录。
"这是过去三年程立仁通过离岸账户转移的公司资金,总计两亿三千万。"程远的声音如同冰刀,"每一笔都有他的电子签名。"
会议室一片哗然。程立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是伪造!"
程远继续操作,更多的文件出现在屏幕上:"这是游艇轮机长的银行流水,事故前一天收到来自程立仁私人账户的五十万汇款。"他转向程立仁,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买一条人命这么便宜吗,二叔?"
程立仁猛地站起来:"保安!把这个疯子带出去!他精神失常了!"
会议室门被推开,但进来的不是保安,而是两名警察。
"程立仁先生,"为首的警官严肃地说,"我们收到关于您涉嫌挪用公款和谋杀的证据,请配合调查。"
程立仁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他猛地转向程远,眼中射出毒蛇般的恨意:"你以为你赢了?别忘了,你的小演员现在正面临选择——是救她父亲,还是救你!"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入程远心脏。许沉舟?程立仁已经接触她了?他的计划出现了一个致命漏洞——他没料到二叔会这么快对许沉舟下手。
"你对她做了什么?"程远的声音陡然变得危险。
程立仁冷笑:"只是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现在,她大概正在去公安局的路上..."
程远的大脑瞬间空白。他必须立刻找到许沉舟,但眼前还有这个烂摊子...
就在这时,会议室门再次被推开。所有人都转头看去——许沉舟站在那里,气喘吁吁,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抱歉我迟到了。"她直视程立仁,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带来了程远先生要的文件。"
程远惊讶地看着她。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许沉舟走到程远身边,将纸袋递给他,同时低声道:"钢琴凳下。计划B。"
程远迅速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份医疗资助协议——与程立仁给许沉舟看的那份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资助方变成了程远名下的慈善基金,签署日期是两周前。
"如各位所见,"程远立刻会意,举起文件,"许小姐是我资助的病患家属,我们之间是纯粹的慈善关系。所谓'冒充宁晚'的指控,完全是程立仁的污蔑。"
董事们交头接耳,局势瞬间逆转。程立仁的脸色变得狰狞:"这不可能!那份协议明明是..."
"是什么?"许沉舟直视程立仁,"您以为我会为了钱背叛程远?"她摇头,"您低估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警察上前一步:"程立仁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程立仁被带走时,回头看了程远和许沉舟最后一眼,那眼神中的恶毒令人不寒而栗:"这还没完...你们会后悔的..."
会议室门关上后,程远几乎虚脱地坐回椅子上。董事们纷纷上前表示支持,但他几乎听不进他们在说什么。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许沉舟身上——她选择了信任他,而不是接受程立仁的交易。
"你怎么...为什么..."他低声问,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嘶哑。
许沉舟微微一笑:"钢琴凳下的文件,和你让林医生转告我的话。"她顿了顿,"而且...我父亲从小教我,做人要有良心。"
会议结束后,程远婉拒了所有采访和后续讨论,拉着许沉舟直奔地下停车场。一上车,他就紧紧抱住了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
"谢谢你。"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颤抖,"如果你选择了二叔的提议..."
许沉舟回抱他:"我差点就..."她没有说完,但程远明白。
他们分开后,程远立刻启动车子:"去医院。现在。"
"什么?为什么?"
"你父亲的新药。"程远简短地说,"协议已经生效,但需要主治医生签字确认。"
许沉舟惊讶地看着他:"你真的...两周前就准备好了?"
程远专注地开车,侧脸在霓虹灯下忽明忽暗:"我知道二叔迟早会发现你父亲这个弱点。所以提前做了准备。"他短暂地看了她一眼,"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行动...对不起,让你面临那种选择。"
许沉舟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中百感交集。程远不仅预见到了危险,还为她准备了退路。这份周全和体贴,是真实的程远,而不是伪装的程景深。
"程远,"她突然问,"如果我们今天失败了怎么办?"
程远沉默片刻,然后轻声回答:"那我就用真实身份面对一切。不再伪装,不再逃避。"他苦笑,"也许这样更好。这几个月,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
许沉舟理解这种感觉。扮演宁晚的日子里,她也时常困惑——镜中的人是谁?真实的自己还存在吗?
车子驶入医院停车场。下车前,程远突然拉住许沉舟的手:"无论发生什么,从现在开始,我们都以真实身份面对。好吗?"
许沉舟点头,心中既恐惧又释然。替身的游戏结束了,但真实的世界可能更加危险——程立仁虽然被警方带走,但他的威胁言犹在耳;宁晚失踪的真相仍未揭开;而她和程远之间复杂的情感,也到了必须面对的时刻。
但此刻,看着程远坚定的眼神,许沉舟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无论前方是什么,至少他们不再需要戴着面具彼此相对。
"走吧。"她握紧程远的手,"去见我的父母。以真实的自己。"
程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两人十指相扣,走向医院大门,迎接未知的明天。
许沉舟从没想过,程远第一次以真实身份见她父母,会是在医院的紧急抢救室外。
"肝功能急性衰竭,必须立即进行介入治疗。"主治医生快速说道,同时护士们推着许父的病床冲向手术室,"新药已经用上了,但需要时间起效。"
许沉舟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昨晚父亲突然高烧不退,今早更是陷入昏迷。医生说这是癌细胞扩散导致的急性肝衰竭,如果再晚送医半小时...
一只温暖的手扶住她的肩膀。许沉舟抬头,看到程远紧锁的眉头。他已经连续36小时没合眼了——前天程立仁被警方带走后,程远一直在配合调查、安抚董事会、应对媒体,却仍抽时间陪她来医院。
"会好起来的。"程远低声说,声音因疲惫而沙哑,"我用关系联系了上海肝胆外科的专家,他们正在远程会诊。"
许沉舟想说谢谢,但话到嘴边变成了哽咽。过去三天像一场噩梦:程立仁被捕但迅速获得保释;媒体开始质疑"程景深"为何突然精通钢琴;而她父亲病情急剧恶化...
"程先生?"一个护士匆匆走来,"前台有您的紧急电话,说是公司董事会打来的。"
程远皱眉:"我现在没空——"
"说是关于程立仁先生的。"护士压低声音,"非常紧急。"
程远的表情瞬间凝重。他转向许沉舟:"我必须接一下。二叔保释期间应该不能接触公司事务..."
"去吧。"许沉舟勉强笑了笑,"我在这儿等爸爸手术结束。"
程远犹豫片刻,最终点头:"我很快回来。"
看着程远匆匆离去的背影,许沉舟深吸一口气,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坐下。墙上的时钟显示上午10:23,窗外的阳光明媚得刺眼,与室内的压抑形成鲜明对比。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医生发来的消息:"警方发现新证据,游艇轮机长在菲律宾落网,正在引渡。程立仁可能狗急跳墙,注意安全。"
许沉舟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如何回复。程立仁现在自身难保,还能做什么?但想到他被警察带走时那个恶毒的眼神...
"许小姐?"
许沉舟抬头,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陌生男医生站在面前。
"我是肝胆外科的张医生。"对方微笑道,"您父亲的手术需要家属签一份补充同意书,请跟我来一下。"
许沉舟立刻站起身:"手术出问题了吗?"
"只是常规程序。"医生转身走向走廊尽头,"这边请。"
许沉舟跟上医生的脚步,心跳加速。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半掩着,她刚走到门口,突然感到背后一股大力推来——
她踉跄着跌入黑暗的办公室,还没反应过来,一块带着甜腻气味的手帕就捂住了她的口鼻。许沉舟拼命挣扎,但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她的视线开始模糊...
最后看到的,是"医生"袖口露出的蛇形纹身,和一抹冷酷的微笑。
"程远..."她无声地呼唤,随即陷入黑暗。
程远握着医院前台的电话,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你说什么?董事会现在要投票罢免我?"他压低声音,以免被旁人听见,"依据是什么?"
电话那头,他的助理语速飞快:"程立仁拿出了医学鉴定书,声称程景深已在游艇事故中死亡,而您是冒名顶替的程远。半小时前他已经带人控制了28楼会议室..."
程远的血液瞬间冻结。二叔怎么敢?医学鉴定?这肯定是伪造的,但董事会那些墙头草很可能借机发难...
"通知刘律师立刻到公司,然后联系经济侦查科的陈队长。"程远快速指示,"我20分钟后到。"
挂断电话,程远转身准备回手术室找许沉舟,却看到护士站附近的骚动——几个护士围在一起,神情慌张。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他的心脏。
"发生什么事了?"他快步走过去问道。
一个年轻护士抬起头,脸色苍白:"刚才...刚才有位许小姐,她被一个医生叫走了,但监控显示他们从后门离开了医院...保安说那医生是假冒的!"
程远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二叔同时对两人下手——董事会逼宫,绑架许沉舟。这绝非巧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剿杀。
他的手机再次震动,未知号码。程远接通电话,没有说话。
"养子终究是养子,永远成不了真正的程家人。"程立仁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立刻离开公司,放弃所有调查;或者参加董事会,看着你的小演员喂鱼。"
程远的指节捏得发白:"你敢动她一根头发——"
"游艇爆炸我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程立仁冷笑,"一小时。要么我收到你的辞职信,要么收到那女孩的尸体。自己选。"
电话挂断。程远站在原地,全身血液沸腾。二叔亲口承认了谋杀!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救许沉舟...
他快速拨通林医生的电话:"沉舟被绑架了,二叔干的。我需要你立刻联系陈队长,告诉他轮机长的口供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重要!"
然后他打给另一个号码:"老吴,启动B计划,把所有文件准备好。我20分钟后到公司。"
最后,他看了一眼手术室的方向——许父还在生死线上挣扎,而他的女儿却因为卷入程家的恩怨被绑架。愧疚如潮水般涌来,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程远跑向停车场,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另一个电话:"李叔,是我,程远。对,真正的程远。我需要您的帮助..."
程氏集团总部28楼,气氛剑拔弩张。
程远走出电梯时,十几个董事会成员已经围坐在长桌旁,而程立仁站在主位,面带胜利的微笑。更令人不安的是,两名穿制服的警察站在会议室角落。
"啊,'程景深'来了。"程立仁夸张地说,"或者说,我该叫你程远?"
程远没有立即回应。他环顾四周,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李叔微微点头,刘律师已经就位,还有几位老董事表情复杂。很好,不是所有人都站在二叔那边。
"各位。"程远直接走到会议室前端,声音沉稳,"在程立仁继续他的表演前,我有几句话要说。"
程立仁冷笑:"还有什么好说的?医学鉴定已经证明程景深死于游艇事故,而你——"他指向程远,"只是个冒名顶替的养子,为了谋夺程家财产不择手段!"
他甩出一份文件在桌上,几个董事凑过去看。程远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伪造的尸检报告,他早已预料到二叔会走这步棋。
"有趣的理论。"程远平静地说,"但在我回应前,能否请程立仁解释一下,为什么他在游艇事故前一天向轮机长的账户转账五十万?"
会议室一片哗然。程立仁脸色微变:"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程远向刘律师点头示意。律师立刻操作电脑,投影屏上显示出一系列银行流水。
"这是警方刚刚获得的证据。"程远环视众人,"轮机长已经在菲律宾落网,对收受程立仁贿赂、故意制造游艇故障供认不讳。"
程立仁猛地拍桌:"荒谬!这是栽赃!"
"栽赃?"程远冷笑,转向那两名警察,"警官,请问程立仁先生目前是否处于保释期?按规定不得接触公司事务吧?"
年长些的警察点头:"确实违反保释条例。程立仁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程立仁的脸色变得狰狞:"你们被收买了!这个冒牌货根本不是程景深!"他转向董事会成员,"你们就这么看着程家血脉被一个养子取代?"
会议室鸦雀无声。程远深吸一口气,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各位。"他解开西装扣子,声音变得异常清晰,"程立仁说对了一件事——我确实不是程景深。"
全场震惊。连程立仁都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程远会主动承认。
"我是程远,程家的养子。"程远继续道,"过去四个月我假扮程景深,只有一个目的——找到他和我父亲死亡的真相,为兄父报仇。"
他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正是刚才程立仁在电话中承认策划游艇爆炸的内容。录音在"游艇爆炸我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这句处戛然而止。
会议室炸开了锅。程立仁面如死灰,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你的小演员现在在我手上!只要我一个电话——"
两名警察立刻上前控制住程立仁:"程先生,你涉嫌谋杀和绑架,有权保持沉默..."
程立仁被带走时,回头对程远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已经太迟了...她现在已经..."
程远没等他说完就冲出了会议室。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的手机响了——是林医生。
"程远!轮机长交代了!程立仁在码头有个私人仓库,专门用来..."
"地址发我。"程远简短地说,心跳如雷,"还有,联系陈队长,告诉他可能有绑架案。"
挂断电话,程远看了一眼林医生发来的定位——码头区27号仓库,距离公司40分钟车程。而程立仁的威胁言犹在耳:"已经太迟了..."
他猛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许沉舟,坚持住,我来了...
黑暗。疼痛。潮湿的空气。
许沉舟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后脑勺的剧痛,然后是手腕被粗糙绳索磨破的灼烧感。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仓库里,双手被绑在身后的铁管上。
"醒了?"一个嘶哑的男声从阴影处传来,"比预计的早。"
许沉舟眯起眼,看到那个假医生——现在穿着黑色T恤,露出手臂上的蛇形纹身。他坐在一个木箱上,把玩着一把弹簧刀。
"程立仁给你多少钱?"许沉舟直接问道,声音因干渴而嘶哑,"我可以双倍。"
绑匪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聪明的女孩。可惜..."他站起身,走近许沉舟,"有些事不是钱能解决的。程老板救过我弟弟的命。"
许沉舟的大脑飞速运转。情感绑架比金钱交易更难破解,但她必须争取时间...
"你弟弟知道你杀人吗?"她直视绑匪的眼睛,"知道他的好哥哥为了报恩变成杀人犯?"
绑匪的表情变了:"闭嘴!"
"程立仁杀了两个人——程景深和宁晚。"许沉舟继续道,尽管心脏狂跳,"现在又要杀我和程远。你确定你弟弟会为这种恩情骄傲?"
"我说闭嘴!"绑匪一巴掌扇在许沉舟脸上,力道大得让她眼前发黑,嘴角渗出血丝。
许沉舟喘息着,尝到口中的血腥味,但知道自己戳中了对方的软肋。她必须继续...
"你叫什么名字?"她突然问。
绑匪皱眉:"什么?"
"你有名字,你弟弟有名字,程立仁却只把你们当工具。"许沉舟轻声说,"就像他对程远一样。"
绑匪的表情变得复杂。他走回木箱坐下,不再看许沉舟:"程老板说等通知。如果一小时内没消息,就把你处理掉。"
处理掉。多么委婉的说法。许沉舟的胃部绞痛,但理智告诉她必须保持冷静。程远一定会想办法救她,而她必须争取时间...
"你弟弟多大了?"她换了个话题,"上学还是工作?"
绑匪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只是好奇。"许沉舟勉强笑了笑,"我也有个弟弟,刚上大学..."
她故意谈起家常,声音轻柔,就像在片场对戏一样。绑匪起初不理她,但渐渐地,许沉舟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出他在听。每个人都有软肋,而这个人的软肋显然是他弟弟。
半小时过去,绑匪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表情变得紧张:"老板..."
许沉舟屏住呼吸。是程立仁的指示?她的生死就在这通电话间...
绑匪听完电话,脸色变得苍白。他慢慢走向许沉舟,弹簧刀"咔嗒"一声弹出。
"对不起,小姑娘。"他的声音几乎带着歉意,"老板说计划有变...必须现在就..."
许沉舟的心跳几乎停止。程立仁下令杀她了?为什么?难道程远...
绑匪举起刀,却在最后一刻转向,割断了她手腕上的绳索。
"快走。"他低声说,推着她向后门方向,"警察包围了前门,程老板被抓了...从后门出去,右转有个小码头,找条船藏起来!"
许沉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程立仁被捕了?那程远...
她没时间多想,踉跄着向后门跑去。门一开,刺眼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许沉舟跌跌撞撞地跑向码头方向,耳边是远处警笛的呼啸和海鸥的鸣叫。
就在她即将到达码头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集装箱后冲出——
"沉舟!"
程远。他满脸是汗,西装凌乱,眼中是近乎疯狂的担忧。许沉舟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下一秒,她被他紧紧搂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程远的心跳如雷,全身颤抖。
"我以为...我以为..."他的声音哽住了,无法说完。
许沉舟埋在他胸前,闻着熟悉的雪松香气,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归属感。所有的恐惧、痛苦都在这一刻化为泪水。
"我没事..."她哽咽着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程远稍稍松开她,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迹:"轮机长交代了二叔的藏身处...天啊,他们伤到你了..."
"不严重。"许沉舟勉强笑了笑,"那个绑匪最后放了我...他弟弟..."
程远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柔软。他低头,额头抵住她的:"你连绑匪都能说服...真是个奇迹。"
远处传来警察的喊声和脚步声。程远应该去配合调查,许沉舟应该去医院检查伤势...但此刻,他们只是站在阳光下,紧紧相拥,像两个终于找到归途的迷路者。
"结束了?"许沉舟轻声问。
程远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才刚开始。二叔虽然被捕,但他的势力还在。媒体会疯狂报道我的真实身份,公司可能陷入混乱..."他低头看着许沉舟,"而你和你家人的安全..."
许沉舟伸手按住他的嘴唇:"一起面对。"她简单地说。
程远望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笑了——那是一个真实的、放松的、属于程远而非程景深的笑容。他低头,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一起。"他承诺道。
警笛声越来越近,但许沉舟不再害怕。无论前方有什么风暴,至少他们不再需要戴着面具独自面对。两个替身,终于可以做真实的自己,并肩而立。
医院的白色走廊仿佛没有尽头。
许沉舟紧握着父亲的手,看着他被推进重症监护室。医生说了很多术语,大意是新型靶向药开始起效,但肝脏损伤严重,需要密切观察。她机械地点头,大脑已经处理不了更多信息。
"许小姐。"护士轻声提醒,"外面有几位记者想采访您,保安拦住了他们..."
记者?许沉舟这才注意到窗外闪烁的相机闪光灯。对了,程远身份曝光的事已经上了热搜,#假程景深#、#豪门替身疑云#等话题沸沸扬扬。
"告诉他们病人需要休息。"许沉舟揉了揉太阳穴,"我不接受任何采访。"
护士点点头离开了。许沉舟透过门上的小窗看着父亲插满管子的身体,胸口发紧。过去48小时像场噩梦——被绑架、险些丧命、程远身份曝光...而现在,媒体像嗅到血腥的鲨鱼般蜂拥而至。
手机震动起来,是程远的消息:"公司情况复杂,暂时走不开。已安排保镖去医院,别单独行动。你父亲怎么样?"
许沉舟回复:"稳定了。别担心我,处理好公司的事。"
发完消息,她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腿上的擦伤还在隐隐作痛,嘴角被绑匪打裂的伤口已经结痂,但一说话就会裂开。这些皮外伤算不了什么,真正让她疼痛的是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程立仁虽然被捕,但他的威胁言犹在耳:"这还没完..."
"许小姐?"
许沉舟抬头,看到一个陌生女人站在面前,三十岁左右,穿着利落的西装裙,胸前挂着记者证。
"我是《财经日报》的周雯。"记者快速说道,"能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吗?关于程远先生——"
"出去。"许沉舟冷冷地打断她,"这里是医院,不是新闻发布会。"
女记者没有退缩:"程远以程景深的身份控制了程氏集团四个月,这是严重的商业欺诈。作为知情者,您——"
"我什么?"许沉舟站起来,比女记者高出半个头,"我是受害者,被程立仁绑架的受害者。如果你想写新闻,不妨去调查他为什么能这么快获得保释?"
女记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压低声音:"实际上,我正在调查这个。我有理由相信程立仁在司法系统内有保护伞。"她递出一张名片,"如果您或程远先生愿意谈谈,随时联系我。"
许沉舟没有接名片:"为什么帮我们?"
"我不是帮谁。"女记者微笑,"我只是追寻真相。顺便说一句..."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沉舟一眼,"宁晚失踪前一周,曾联系过我的同事,说要爆一个大新闻。"
许沉舟浑身一僵:"什么新闻?"
"没人知道。她没来得及说就..."女记者做了个爆炸的手势,"如果您见到程远,可以问问他是否知情。毕竟,他们曾经..."
她没有说完,将名片放在长椅上,转身离开。许沉舟盯着那张名片,心跳加速。宁晚要爆料?关于什么?而女记者没说完的那句话——"他们曾经..."是什么意思?
许沉舟将名片塞进口袋,决定先不告诉程远。他现在已经够焦头烂额了...
走出医院大门,闪光灯立刻如暴雨般袭来。十几个记者同时涌上来,问题像子弹一样射来:
"许小姐,您知道程远是冒牌货吗?"
"您和假程景深是什么关系?"
"据说您父亲的治疗费是程远支付的,这是封口费吗?"
许沉舟被保镖护着走向车子,一言不发。但当一个记者大喊"您是不是和宁晚一样,只是程家兄弟的玩物?"时,她猛地停住脚步。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她的反应。
许沉舟缓缓转身,直视那个提问的男记者:"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媒体的?"
男记者愣了一下:"王立,《都市日报》。"
"很好,王先生。"许沉舟的声音清晰而冰冷,"我会记住你和你的报社。等你们的主编因为诽谤罪收到法院传票时,记得告诉他——"她扫视所有记者,"程远先生四个月来不仅维持了程氏集团的稳定运营,还发现了程立仁挪用公款和谋杀的证据。而你们,却只关心八卦绯闻?"
全场鸦雀无声。许沉舟趁机上车,关门前最后说道:"程远先生下午三点将在程氏大厦召开记者会。在此之前,请尊重病人和家属的隐私。"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骚动。许沉舟长舒一口气,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面对那些记者,但看到他们那样诋毁程远...
"去程氏大厦。"她对司机说。
程氏集团总部大堂乱成一团。
许沉舟走进来时,看到几十名记者挤在安检处,保安正竭力维持秩序。电梯口,程远的助理小林焦急地来回踱步,一看到许沉舟就冲过来。
"许小姐!太好了!程总在28楼会议室,董事会吵翻天了..."
电梯上升的30秒里,小林快速汇报了情况:程立仁虽然被捕,但他的亲信仍在董事会;部分股东要求程远立即辞职;媒体疯狂报道导致股价暴跌15%...
会议室的门一开,争吵声立刻涌出来。
"...这是欺诈!程远没有权利以程景深的身份做出那些决策!"
"但他保住了公司!如果不是他,程立仁早就掏空集团了!"
"法律风险怎么办?四个月来的所有合同都可能被质疑..."
许沉舟站在门口,看到程远坐在长桌尽头,面无表情地听着各方争吵。他西装笔挺,但眼下是明显的青黑,指节因紧握钢笔而发白。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在公开场合以"程远"的身份出现,而不是伪装程景深。
"程远。"她轻声唤道。
会议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转头看她。程远抬起头,眼中的疲惫瞬间被惊喜取代。
"沉舟。"他站起身,"你父亲怎么样?"
"稳定了。"许沉舟走到他身边,故意提高声音让所有人听见,"另外,医院门口有十几家媒体,我已经告诉他们你下午三点会召开记者会。"
几位董事交换着眼色。一个秃顶男人——许沉舟记得他是财务副总监刘培,程立仁的亲信——冷笑一声:"记者会?以什么身份?诈骗犯?"
程远的下颌线绷紧了。许沉舟赶在他开口前回应:"以程氏集团最大股东代表的身份。"
她打开手机,调出一份文件投影到屏幕上:"根据程老先生——也就是程远养父的遗嘱,程远作为养子享有15%的股份权益。加上程景深生前持有的30%,现在由程远代持,总计45%。"
刘培脸色大变:"这不可能!遗嘱明确规定——"
"明确规定程远在程景深无法履职时代行股东权利。"程远的律师刘明走进会议室,"过去四个月,程远先生正是在履行这一职责。"
许沉舟悄悄松了口气。她刚才只是虚张声势,幸好刘律师及时赶到。
"各位,"程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从未谋取不属于自己的利益。假扮程景深只是为了调查兄父死亡的真相。现在真相大白,我将以真实身份继续守护程氏集团。"
他环视众人,目光在刘培脸上多停留了一秒:"同意我继续担任代理CEO的,请举手。"
沉默。然后,一位白发老董事缓缓举手,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终,除了刘培和另外两人,其余董事都表示了支持。
"会议结束。"程远简短地说,"刘律师会准备正式文件。现在,请原谅我有些私人事务要处理。"
他拉着许沉舟快步离开会议室,一进电梯就几乎瘫靠在墙上。
"天啊,沉舟..."他闭上眼睛,"你是怎么想到股东权益这招的?"
许沉舟轻轻握住他的手:"林医生提醒我的。她说程老先生一直把你当亲儿子看待..."
程远苦笑:"可惜血缘在豪门里才是硬通货。"他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许沉舟,"谢谢你。不仅为了今天,还有昨天...如果不是你争取时间..."
他没有说完,但许沉舟明白。如果不是那个绑匪最后放了她,如果不是程远及时赶到...
"那个绑匪..."许沉舟犹豫道,"他说程立仁救过他弟弟的命。"
程远的表情变得复杂:"二叔擅长这种把戏。施点小恩小惠,让人死心塌地为他卖命..."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医院那边有记者骚扰你吗?"
许沉舟想起那个女记者和她关于宁晚的话,但决定暂时不提:"没什么,都应付过去了。"
电梯到达顶层。程远的私人办公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全景。许沉舟第一次来这里——以前她只去过作为"程景深"的程远的办公室。
"下午的记者会,你准备好了吗?"她问。
程远松了松领带,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承认欺诈?解释谋杀案?股价已经跌成那样..."
许沉舟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就告诉他们真相。你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正义。"
程远转头看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总是知道该说什么,是不是?"他伸手轻抚她嘴角的伤口,"还疼吗?"
许沉舟摇头,尽管伤口火辣辣地疼。程远的手指温暖而轻柔,让她想起昨天在码头那个拥抱,那么用力,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程远..."她轻声唤道。
"嗯?"
许沉舟想说很多——关于那个女记者的暗示,关于她对未来的恐惧,关于她越来越分不清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但最终只是说:"你需要休息。记者会前至少睡一小时。"
程远点点头,却没有动。他们就这样坐着,手指交缠,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们身上,安静得像暴风雨眼中的一叶小舟。
记者会比预想的顺利。
程远站在闪光灯前,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和动机,展示了程立仁挪用公款和谋杀的证据,甚至播放了那段电话录音。他的坦诚赢得了部分媒体的同情,尤其是当他谈到为兄父报仇的部分。
"...我从未想过取代程景深。"他最后说,声音微微颤抖,"他是我的兄长,我的恩人。我只希望正义得到伸张,程氏集团能够继续为员工和股东创造价值。"
许沉舟站在后台,看着程远独自面对风暴的样子,胸口发紧。四个月前,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他冷酷而完美地扮演着程景深;而现在,真实的程远站在公众面前,脆弱却勇敢。
记者会结束后,程氏集团的股价奇迹般回升了5%。但程远的状态却越来越糟——回到别墅后,他直接走向酒柜,倒了一大杯威士忌。
"别喝。"许沉舟轻声劝道,"你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程远摇头,一饮而尽:"不够。"他又倒了一杯,"永远不够..."
许沉舟知道他在说什么——不够为兄父报仇,不够弥补这四个月的谎言,不够面对未来的烂摊子...她默默看着他灌下第二杯、第三杯,直到眼神变得涣散。
"程远..."她试着拿走酒杯。
程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他醉醺醺地笑了,"我开始习惯当程景深了。今天在记者会上,我差点又自称程景深..."他的声音破碎,"我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刺进许沉舟心脏。她想起自己站在镜前质问"我是谁"的时刻。两个替身,同样迷失在角色与自我之间...
"你是程远。"她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不是程景深,也不是他的影子。你就是你。"
程远的眼神变得异常脆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崩溃般低下头,肩膀剧烈抖动。许沉舟将他拉入怀中,感受他在自己肩头的无声哭泣。
没有安慰的言语,没有虚假的承诺。她只是紧紧抱着他,手指穿过他的黑发,像安抚受惊的孩子。这一刻,语言是多余的。
不知过了多久,程远的呼吸渐渐平稳。许沉舟轻声道:"去睡吧。"
程远摇头,醉眼朦胧地看着她:"陪我...别走..."
许沉舟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她扶着他上楼,帮他脱下西装外套和鞋子。程远一沾枕头就几乎陷入昏睡,但手仍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别...走..."他含糊地重复。
许沉舟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我就在这儿。"
夜色渐深。许沉舟看着程远熟睡的脸,思绪万千。这个曾经冷酷如冰的男人,现在像个孩子一样依赖着她;而她,一个为了钱来当替身的小演员,却成了他最坚实的后盾。
命运有时真是讽刺。
轻轻挣脱程远的手,许沉舟蹑手蹑脚地走向书房。既然睡不着,不如做些有用的事——整理程远这些天堆积如山的文件。
书房里一片狼藉。许沉舟开始分类文件:董事会纪要、警方调查副本、媒体报道汇编...在一个抽屉里,她发现了一叠乐谱,上面有宁晚的亲笔签名。
出于好奇,许沉舟翻看那些乐谱。大部分是古典钢琴曲,但最后一页却是一首原创曲子,标题是《给远》,右下角写着日期——宁晚失踪前三天。
许沉舟心头一跳。这首曲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某些音符上方被画了小圈,像是某种标记...她突然想起宁晚是钢琴家,而音乐可以是一种密码...
"在看什么?"
程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吓了许沉舟一跳。他靠在门框上,虽然仍有些醉意,但眼神已经清明许多。
"我...我发现这些乐谱。"许沉舟犹豫道,"这首《给远》,音符上的标记很奇怪..."
程远走过来,接过乐谱,表情变得异常复杂:"这是宁晚的风格。她喜欢在乐谱里藏信息..."他的手指抚过那些标记,"我们大学时的秘密游戏。"
许沉舟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你能读懂吗?"
程远摇头:"需要时间破译。"他抬头看向许沉舟,眼神柔软,"谢谢你。"
"为了什么?"
"为了...一切。"程远轻声说,"为了今天在董事会的解围,为了记者会后的支持,为了..."他顿了顿,"为了不让我一个人崩溃。"
许沉舟不知如何回应。程远此刻的眼神太过赤裸,让她无处躲藏。
"我只是做了任何人都会做的事。"她最终说道。
程远摇头:"不。没有人会为我做这些。除了你。"他向前一步,距离近得能闻到他呼吸中的威士忌味道,"沉舟,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许沉舟心跳加速,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听接下来的话。但就在这时,程远的手机响了。
"该死。"他皱眉看了一眼,"刘律师。必须接。"
电话那头,刘律师的声音异常急促:"程总,出事了!程立仁在押送途中逃脱了!警方刚刚发布通缉令..."
程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什么时候?"
"一小时前。他在医院检查时打伤警卫逃走了..."刘律师停顿了一下,"更糟的是,他可能去找许小姐的父亲报复..."
许沉舟听到这里,血液几乎凝固。程远挂断电话,已经恢复了那个冷静果断的指挥官模样。
"换衣服,我们去医院。"他简短地说,"现在。"
许沉舟点头,恐惧如潮水般涌来。程立仁逃脱了,而且可能去找她父亲...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揭露了他的罪行。
两个替身的故事,正演变成一场真实的生死危机。
医院的走廊灯光刺得许沉舟眼睛发痛。
她和程远赶到时,父亲所在的楼层已经被警方封锁。两名穿制服的警察守在病房门口,一位警官正在询问值班护士。
"我爸呢?他没事吧?"许沉舟冲上前,声音因恐惧而尖利。
警官转身:"您是许建国的家属?病人安全,我们及时发现了可疑人物..."
许沉舟双腿发软,程远一把扶住她。警官继续解释:十分钟前,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试图进入许建国病房,被警觉的护士拦下。男人逃跑前丢下一个信封。
"什么信封?"程远敏锐地问。
警官递过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一个普通白色信封。透过塑料袋可以看到信封上用潦草字迹写着:"给替身小姐的礼物"。
许沉舟的胃部一阵绞痛。程立仁来过这里,离她父亲只有几步之遥...
"能看看里面吗?"程远问。
警官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证物袋,小心取出信封里的东西——一张照片。许沉舟凑近看,呼吸瞬间凝固。
照片上是宁晚,站在一艘游艇甲板上,神情惊恐。照片一角显示的日期正是她失踪当天。背面用红笔写着一串数字:E114.30652,N30.48276。
"这是...坐标?"许沉舟抬头看程远,发现他脸色惨白。
"宁晚..."程远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二叔在告诉我们,他知道宁晚的下落。"
警官疑惑地看着他们:"这与我们追查的程立仁有什么关系?"
程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手机拍下照片:"警官,请务必加强这里的安保。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很可能找到程立仁的犯罪证据。"
许沉舟抓住他的手臂:"你要去哪?"
程远给她看手机上的地图——他输入了照片背面的坐标,显示地点是城郊一个废弃工厂,属于程氏集团。
"宁晚留下的乐谱密码...我破译出来了。"程远低声道,"她发现了二叔的秘密,就在这个坐标位置。"
许沉舟想起那首《给远》的曲子,音符上的奇怪标记。宁晚确实留下了信息!
"我和你一起去。"她坚定地说。
程远摇头:"太危险。二叔可能就在那里等着..."
"所以他才会留下这张照片!"许沉舟突然明白,"这是诱饵,他想引你去那个工厂!"
程远的眼神变得复杂:"正因如此,我不能让你冒险。"
许沉舟直视他的眼睛:"程远,我们是一起的。无论是陷阱还是真相,都一起面对。"
夜色中,程远的黑色轿车如离弦之箭驶向城郊。
许沉舟紧握着那张照片的复印件,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程远专注地开车,侧脸在仪表盘微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宁晚和程景深..."许沉舟犹豫地开口,"他们的关系怎么样?"
程远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表面上是恩爱未婚夫妻。但实际上..."他顿了顿,"宁晚和我哥的婚姻更多是商业联姻。宁家需要程家的资金,程家需要宁家的政治关系。"
"那宁晚和你..."许沉舟轻声问。
车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程远久久没有回答,直到车子拐下高速公路。
"我们曾经相爱。"他终于说,声音低沉,"在茱莉亚音乐学院时。后来我哥见到她,一见钟情..."他苦笑,"程家继承人的意愿,自然比一个养子的感情重要。"
许沉舟胸口发紧。她早猜到程远和宁晚有过感情,但亲耳听他承认还是不一样。
"宁晚爱你吗?"她忍不住问。
程远的表情在黑暗中难以辨认:"我不知道。也许曾经爱过,但在家族利益面前..."他没有说完。
车子驶入一条荒废的厂区道路,两旁杂草丛生。远处,一座巨大的废弃工厂像头沉睡的怪兽匍匐在夜色中。
程远关掉车灯,在距离工厂几百米处停车。"我们步行过去。"他取出手电筒和一把手枪——许沉舟第一次知道他随身带枪。
"会开枪吗?"程远问。
许沉舟摇头。程远快速演示了基本操作:"希望用不上,但二叔很危险。"
他们悄悄接近工厂。月光被云层遮蔽,只有手电筒微弱的光照亮前方。工厂大门锈迹斑斑,但锁被人为破坏过——最近有人来过。
"小心。"程远低声警告,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
里面漆黑一片,手电筒光照出巨大的厂房空间,满是灰尘的机器设备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空气中有种奇怪的化学药剂味道,混合着霉味和铁锈味。
"分头找线索。"程远说,"但别走远,保持在我视线内。"
许沉舟点头,用手电筒照向四周。墙上有些模糊的标记,地上散落着纸张和空瓶。她蹲下捡起一个瓶子,标签已经褪色,但还能辨认出"实验用""严禁人体接触"等字样。
"程远,看这个。"她轻声唤道。
程远走过来,检查那个瓶子,脸色变得凝重:"这是高强度神经毒素...用于药物实验。二叔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许沉舟的手电筒光扫到墙上一张泛黄的图纸。她走近看,是一张工厂平面图,某个区域被红笔圈了出来。
"地下层..."程远研究着图纸,"这里应该有个入口。"
他们循着图纸指引,在厂房深处找到一个向下的楼梯。化学药剂的味道越来越浓,许沉舟不得不用手捂住鼻子。
楼梯尽头是一扇金属门,上面贴着"危险!禁止入内!"的警示牌。门锁同样被破坏了。
程远示意许沉舟退后,自己持枪缓缓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在原地。
这是一个实验室,面积约两百平米,摆放着各种实验设备和笼子。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笼子里关着几十只猴子,大部分已经死亡或奄奄一息。墙上贴满了数据图表和猴子实验的照片。
"天啊..."许沉舟捂住嘴,胃部一阵翻腾。
程远快速检查着桌上的文件:"非法药物实验...二叔在测试一种新型神经毒素,可以造成类似心脏病发作的症状..."他的声音变得尖锐,"我父亲和哥哥...都是这样被谋杀的!"
许沉舟突然明白了——程立仁不仅挪用公款,还在秘密进行非法人体实验。而宁晚一定是发现了这个秘密...
"这里!"她在角落发现一个小型钢琴——与整个实验室格格不入的物件。琴盖上放着一叠乐谱。
程远快步走来,翻看那些乐谱:"是宁晚的笔迹...这是她留下的证据!"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猜你们会找到这里。"
程远瞬间转身举枪,但已经晚了——程立仁站在门口,手中枪口直指许沉舟。
"放下枪,程远。"程立仁微笑道,"否则你的小演员脑袋开花。"
程远的脸色变得惨白,缓缓放下武器。
"很好。"程立仁走进实验室,踢开程远的枪,"我就知道那张照片会引你们来。宁晚确实很聪明,把证据藏在乐谱里..."他冷笑,"可惜不够聪明,没料到我会在游艇上动手。"
许沉舟浑身发抖,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这个恶魔杀了那么多人,包括那些无辜的动物...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程远嘶声问道,"钱还不够多吗?"
程立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钱?当然是为了钱!这种神经毒素在黑市上价值连城,买家遍布全球。"他环顾实验室,"可惜宁晚多管闲事,发现了我的小秘密..."
"所以你杀了她。"程远的声音冷得像冰。
程立仁耸耸肩:"她和程景深一起处理掉了。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执着,不惜假扮程景深来调查..."他摇头,"更没想到你会找个替身来演宁晚。真是讽刺。"
许沉舟注意到程立仁说话时,枪口微微下垂了一点。她悄悄向钢琴方向挪了半步。
"警方已经知道你的罪行。"程远试图分散程立仁的注意力,"轮机长招供了,这个实验室也被发现了..."
程立仁大笑:"那又如何?我有的是替罪羊。至于这个实验室..."他掏出一个遥控器,"按下这个按钮,整个地方就会化为灰烬,连同你们和那些讨厌的证据。"
许沉舟的心跳几乎停止。程立仁打算炸毁实验室,毁尸灭迹!
"你逃不掉的。"程远冷静地说,"太多人知道我们来了这里。"
"是吗?"程立仁讥讽地笑,"你们偷偷跑来寻找宁晚的下落,没告诉任何人...多浪漫的殉情故事啊。"
许沉舟又悄悄挪了半步,现在她离钢琴只有一臂之遥。宁晚的乐谱就在那里...
"其实,我很欣赏你,程远。"程立仁突然说,"你比你哥哥强多了。如果不是这么固执,本可以成为我的得力助手..."
就在这一刻,程远突然扑向地上的枪!程立仁反应极快,调转枪口——
枪声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
程远闷哼一声,右肩爆出一团血花。但他没有停下,用左手抓起枪,对准程立仁扣动扳机!
咔嗒。空膛的声音。
程立仁大笑:"你以为我会留子弹在里面?"他重新瞄准程远,"永别了,养子。"
许沉舟在这一瞬间动了。她抓起钢琴上的金属节拍器,用尽全力砸向程立仁的后脑!
"啊!"程立仁吃痛转身,枪口偏离。许沉舟趁机抓住钢琴上的一根断弦——钢丝制成的E弦,猛地套住程立仁的脖子,用全身重量向后拉!
程立仁发出窒息的咕噜声,手指疯狂抓挠脖子上的钢丝。许沉舟死死拉住,尽管手掌被割得鲜血淋漓。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想要伤害一个人,为了程远,为了所有被程立仁害死的人...
"沉舟!让开!"程远的声音传来。
许沉舟松开钢丝滚到一旁。程立仁踉跄转身,正好迎上程远全力挥来的铁椅——
咔嚓!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程立仁像破布娃娃一样飞出去,撞在实验台上,一动不动了。
许沉舟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程远捂着流血的肩膀,艰难地走向她。
"你...你没事吧?"他嘶哑地问。
许沉舟点头,眼泪突然夺眶而出:"你的肩膀..."
"皮肉伤。"程远勉强笑了笑,用没受伤的手臂抱住她,"你太勇敢了...太..."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身体一沉。许沉舟惊恐地发现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
"程远?程远!"
程远的眼睛开始失去焦点:"毒...实验室空气..."他艰难地说,"快出去...带乐谱..."
许沉舟这才注意到程远肩膀的伤口周围开始泛青——实验室空气中的神经毒素通过伤口进入了他的血液!
她抓起宁晚的乐谱,用尽全力架起程远,向门口拖去。身后,程立仁呻吟着开始动弹...
"坚...持住..."许沉舟气喘吁吁地说,每一步都像在对抗整个世界。程远的体重几乎全压在她身上,意识时有时无。
他们终于爬上楼梯,来到厂房一层。许沉舟的视线开始模糊,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疼——她也吸入了毒素。但她不能倒下,不能...
突然,远处传来警笛声。许沉舟用最后的力气拖着程远向大门移动。警笛越来越近,刺眼的手电筒光扫过厂房...
"这里!救命!"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然后和程远一起瘫倒在地。
朦胧中,她看到警察冲进来,有人给她戴上氧气面罩,有人检查程远的伤势...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许小姐?程远?天啊,快叫救护车!"
是那个女记者,周雯。她怎么会在这里?
许沉舟想开口询问,但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吞噬了她的意识。
消毒水的气味。
这是许沉舟恢复意识时的第一感受。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医院洁白的天花板。喉咙火辣辣的疼,全身无力,但思维清晰。
"醒了?"一个女声传来。
许沉舟转头,看到林医生站在床边,疲惫但微笑着。
"程远..."她嘶哑地问。
"隔壁病房,已经脱离危险。"林医生递给她一杯水,"神经毒素造成了一些损伤,但不会致命。他比你吸入了更多毒气,所以恢复需要更长时间。"
许沉舟松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我父亲呢?程立仁他..."
"你父亲安全,警方24小时保护。"林医生表情严肃,"程立仁被捕了,伤势不轻但死不了。警方在他的秘密账户里发现了数十亿赃款,还有与境外买家的通信记录。"
许沉舟闭上眼睛,泪水滑落。一切都结束了...
"哦,还有..."林医生拿出一份报纸,"今早的头条。"
《财经日报》头版刊登着周雯的报道:《程立仁非法实验帝国覆灭记》,副标题是"钢琴家宁晚留下的证据终将凶手绳之以法"。
"那个女记者...她怎么会在现场?"许沉舟困惑地问。
林医生笑了:"程远联系了她。他猜到程立仁可能设陷阱,所以暗中通知了媒体。即使他们遭遇不测,至少真相不会埋没。"
许沉舟心头一暖。程远早就计划好了,即使牺牲自己也要让二叔伏法...
"我能去看看他吗?"她轻声问。
程远躺在隔壁病房,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许沉舟轻轻握住他的手,注意到他指尖仍有弹钢琴留下的薄茧。这个曾经完美扮演程景深的男人,现在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你父亲...怎么样?"程远突然开口,声音虚弱但清晰。
许沉舟惊喜地看着他:"你醒了!他很好,医生说新药开始起效了..."
程远微微点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那就好..."
这简单的一句问候,却让许沉舟眼眶发热。在生死关头走一遭后,程远醒来第一句话不是问公司,不是问仇人,而是关心她的父亲...
"宁晚的乐谱..."程远轻声问,"警方拿到了?"
许沉舟点头:"周雯记者报道说,乐谱里藏着程立仁非法实验的全部证据。宁晚把它写成密码,只有懂音乐的人能破解..."
程远的眼神变得遥远:"她一直很聪明..."他看向许沉舟,"谢谢你...救了我。"
许沉舟摇头:"扯平了。码头那次你救了我,这次我救你。"
程远笑了,随即因疼痛皱眉。他艰难地抬起手,轻抚许沉舟的脸颊:"不只是这次...这四个多月,你一直在救我。从那个行尸走肉的状态..."
许沉舟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不需要更多言语,此刻的宁静胜过一切告白。
窗外,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两个替身,历经生死,终于找到了真实的自己和真实的感情。
而宁晚留下的乐谱,最终奏响了正义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