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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顶流弟弟谈恋爱 拉克夏塔 27564 字 2025-07-06 15: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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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晏晞,正对着电脑屏幕,被甲方第N次修改意见搞得焦头烂额,眼皮沉重得直往下耷拉。

手机突然像着了火似的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动着闺蜜林薇的名字。我划开接听,她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晏晞!你还在家修仙呢?!快去看微博!炸了!你弟!你弟迟曜他疯了!”

我弟?迟曜?那个名字后面跟着几千万粉丝、常年住在热搜上的顶流?

他能疯什么?无非又是新专辑破了纪录,或者穿了件什么衣服被时尚博主轮番解读。

“他能疯到哪儿去?又被私生饭堵机场了?”我打了个哈欠,顺手点开微博图标,语气带着长期被甲方蹂躏后的疲惫和一丝对“顶流”生活的麻木。

“堵个屁机场!他在直播!他自己的直播间!当着快两千万人的面!说!他!有!女!朋!友!了!”

林薇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我神经上的重锤。

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残留的困意瞬间灰飞烟灭。

“什么玩意儿?!”我声音都劈叉了,“他搞错台本了吧?或者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输个鬼!你自己看!热搜第一都‘爆’了!后面还跟着个‘沸’!”

我手指颤抖地点开热搜榜。

#迟曜 直播 恋情# 爆

#迟曜亲口承认有女友# 爆

#顶流弟弟塌房实录# 沸

#谁偷走了我的顶流弟弟# 沸

心猛地一沉。这小子,玩真的?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冰凉地点开那个标着“爆”的词条。置顶的就是一个直播片段录屏。

画面里,迟曜穿着简单的白色家居服,头发随意抓了抓,几缕刘海搭在光洁的额前,帅得依旧人神共愤。背景是他那个价值不菲的公寓客厅,熟悉得让我眼皮直跳——那沙发靠垫还是我上次去嫌他那里太冷硬,随手给他买的。

他刚结束一首新歌的弹唱,抱着吉他,眼神清澈地看着镜头,嘴角还带着点没散尽的笑意。弹幕刷得飞快,全是“老公看我!”“崽崽妈妈爱你!”“新歌太好听了!”。主持人,也是他团队的一个工作人员,在画面外笑着问:“曜哥,新歌灵感是来源于什么呀?粉丝们都说听得心里酸酸甜甜的。”

迟曜低头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个清越的音符,再抬眼时,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仿佛落满了细碎的星光,亮得惊人。

他没回答主持人的问题,反而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对着镜头,清晰无比地开口:

“今天直播,其实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一直支持我的‘行星’们说。”

他顿了顿,弹幕瞬间变成了问号的海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预感到了什么。

“我……”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这个细微的动作引得弹幕又是一片“啊啊啊”。他直视着镜头,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每一个观众,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我有喜欢的人了。”

直播画面里,弹幕在那一刻,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紧接着,是彻底疯狂的爆炸。

“??????????????”

“卧槽!!!!!!!!!”

“我聋了?????”

“崽崽你说什么???妈妈没听清!!!”

“房子塌了????我的房子???”

“谁???是谁!!!!”

主持人显然也懵了,画面外传来一声清晰的抽气声,然后是手忙脚乱试图圆场但语无伦次的声音:“啊?曜哥?这……这个玩笑……”

迟曜没理会主持人的慌乱,也没看炸成烟花的弹幕。他微微侧过脸,目光似乎无意识地飘向了镜头外客厅的某个方向——那个方向,正好对着开放式厨房的岛台。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因为就在一个小时前,我还在那个岛台上切水果!他直播开始前,我还给他倒了杯水放在那里!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带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赤诚又执拗的温柔。

“不是玩笑。”他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我喜欢她很久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回味某种甜蜜。

“她现在……就和我住在一起。”

“啪嗒!”

我的手机,这次是真的,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木地板上。

世界安静了。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震得我耳膜发疼。

和我住在一起……

和我住在一起……

这个“她”,是我?!

那个岛台……那个方向……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我。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的声音。

手机在地板上顽强地震动着,屏幕上林薇的名字疯狂闪烁。我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电脑椅上,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我和迟曜的关系,是这世界上最复杂也最简单的关系。

复杂在于,我们没有血缘。

简单在于,法律上,他是我弟。

五年前,我妈和他爸,两个各自带着拖油瓶的中年人,在相亲角奇迹般地看对了眼,迅速重组了家庭。

我第一次见到迟曜,是在那个气氛有些微妙尴尬的再婚家宴上。

他刚满十五岁,个子已经抽条,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低垂着眼睫,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一个魔方。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纤细却挺直的轮廓,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得像漫画里走出来的。

好看得不像真人。

但也冷得像块冰。

我妈热情地把我推过去:“晞晞,快,这是你迟叔叔的儿子,迟曜,以后就是你弟弟了!比你小两岁呢,你是姐姐,要多照顾弟弟啊!”

我那时刚上大学,正是青春洋溢、社交牛逼症发作的年纪,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手:“你好呀弟弟!我叫晏晞!以后多多关照!”

他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瞳仁是极深的墨色,看过来的时候,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没看我的手,只是极淡地点了下头,喉结微动,发出一个几乎听不清的、带着变声期沙哑的音节:“嗯。”

然后,又低下头,继续转他的魔方。指尖翻飞,速度快得惊人。

我的手僵在半空,笑容凝固在脸上。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第一次见面,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

这就是我对我这位“顶流弟弟”的初印象:一个漂亮得过分,也冷漠得过分的小冰块。

重组家庭的生活,比想象中更……微妙。

我妈和迟叔叔都是好人,努力地想把这个新家经营好。但两个半大孩子,各自带着原生家庭留下的烙印和青春期特有的别扭,被硬塞进同一个屋檐下,气氛可想而知。

迟曜的冷,是骨子里的。他不爱说话,回家就钻进自己房间,房门紧闭。饭桌上也沉默寡言,问三句答一句,还都是“嗯”、“好”、“知道了”。

他对他爸都这样,更别说对我这个“便宜姐姐”。

我呢,起初还抱着“当个好姐姐”的雄心壮志,试图用热情融化这块冰。

“迟曜,放学啦?今天学校有什么好玩的事吗?”我端着切好的水果,敲开他房门。

他从厚厚的竞赛题册里抬起头,面无表情:“没有。”

“哦……那,吃水果吗?刚买的草莓,可甜了!”

“放那儿吧。”他视线重新落回题册上。

我讪讪地把果盘放在他书桌一角,退了出去。

“迟曜,周末我们班组织去郊游,你要不要一起?可热闹了!”我兴致勃勃地提议。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不了,要练舞。”

“哦……”

“迟曜,你看这个电影预告片,好像很好看,我们……”

“没空,要写歌。”

一次次碰壁,我那点微薄的“姐爱”也迅速消耗殆尽。

行吧,冰块就冰块吧。谁还没点脾气了?你不搭理我,我还不稀罕搭理你呢!

于是,我们的关系迅速滑向了一个诡异的平衡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住他的次卧,我住我的小书房改的卧室(家里就三间房,主卧是爸妈的,次卧大些带阳台,自然给了“儿子”)。我们共用厨房和卫生间,但时间总是完美错开。偶尔在客厅撞见,彼此点个头,或者干脆当没看见,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尴尬。

他越来越忙。高中时就在各种选秀节目里崭露头角,凭借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和惊人的舞蹈天赋,迅速积累起人气。后来高考,他文化课成绩居然也不差,考上了顶尖的艺术学院,更是如虎添翼,签约了大公司,以“迟曜”这个艺名正式出道。

出道即巅峰。

他的星途顺得不可思议。唱跳俱佳,创作能力突出,性格在镜头前是恰到好处的清冷疏离(粉丝称之为“高级感”),加上公司力捧,短短两三年,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顶流。

他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广,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们的交集,更是降到了冰点。有时候他难得回来一趟拿点东西,我甚至可能不知道他回来过。

我妈和迟叔叔看着我们这样,也只能叹气,偶尔小心翼翼地劝两句“你们俩是姐弟,要好好相处”,但收效甚微。

直到一年前。

我妈和迟叔叔决定去环游世界,弥补年轻时的遗憾。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我就接到了迟曜经纪人的电话,一个叫杨姐的干练女人。

“晏小姐吗?你好你好!我是迟曜的经纪人杨莉。”她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热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是这样,有件事想拜托你。迟曜他现在住的那个高档公寓,位置是很好,但……最近私生饭问题太严重了,简直无孔不入,安保压力非常大。而且那小区太扎眼,狗仔24小时蹲守,实在影响他休息和工作状态。”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呢?”我谨慎地问。

“我们想给他换个更隐蔽、安保更好的住处。找来找去,发现……你们家现在那套老房子的小区,就非常合适!是老城区,街坊邻居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人,生面孔很容易被注意,安保意识强,而且小区管理严格,狗仔和私生很难混进去。”杨姐语速飞快,“最关键的是,那房子现在空着对吧?迟叔叔和阿姨都出去了。你看……能不能让迟曜暂时搬回去住一段时间?过渡一下,等我们找到更合适的地方立马搬走!当然,房租水电我们照付!双倍!三倍也行!”

我:“……”

让我跟那个冰块脸弟弟,孤男寡女,同居?!

开什么国际玩笑!

“杨姐,这……不太方便吧?”我试图挣扎,“我跟迟曜……您也知道,我们关系……比较一般。而且我也住那儿呢。”

“哎呀!晏小姐,就是因为你在那儿住着才更合适啊!”杨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外就说是回自己家,跟亲姐姐住一起,合情合理!能堵住很多不必要的猜测!而且有你看着点他,我们也更放心!他那个工作强度,三餐都不定时,身边有家人照顾一下,多好!”

“可是……”

“晏小姐,算我求你了!”杨姐的声音带上了恳求,“现在舆论环境你也知道,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掀起滔天巨浪。迟曜他压力真的很大,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就帮帮忙,过渡几个月?行不行?”

她言辞恳切,甚至搬出了“家人照顾”这种我听着都觉得荒谬的理由。

我握着手机,脑子里天人交战。

拒绝?好像显得我这个当姐姐的太不近人情。而且杨姐话说到这份上,拒绝似乎有点困难。

答应?想到要和迟曜朝夕相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就头皮发麻。光是想象那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气氛,我就想逃。

“晏小姐?”杨姐在那边小心翼翼地催促。

我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行吧。但说好,就几个月!找到地方立刻搬走!”

“太好了!太感谢你了晏小姐!你就是我们的救星!”杨姐的声音瞬间雀跃起来,“你放心!迟曜那边我去说!房租水电我马上打给你!三倍!另外迟曜的生活助理也会定期上门处理杂事,尽量不麻烦你!太谢谢了!”

就这样,在我极不情愿、迟曜那边估计也是被杨姐强压着点头的情况下,顶流巨星迟曜,搬回了我们这个重组家庭的“故居”,和我这个“关系一般”的姐姐,开始了尴尬的同居生活。

最初的几个月,简直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之一。

迟曜比以前更忙了,但再忙,总归是要回来睡觉的。他搬回来的那天,场面就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

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宽大的黑色卫衣,被助理和几个安保人员簇拥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搬进来。我站在客厅中央,像个局外人。

助理很客气地跟我打招呼:“晏小姐好!曜哥的东西放他房间?”

我点点头:“嗯,房间还是原来那个,打扫过了。”

迟曜摘下口罩和帽子,露出那张足以让万千少女尖叫的脸。他没什么表情,只淡淡扫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走向他的房间,关上了门。

连句“打扰了”都没有。

我站在客厅,看着紧闭的房门,一股无名火蹭地就上来了。

拽什么拽!

助理似乎也感受到了尴尬的气氛,赔着笑:“晏小姐,曜哥他……最近通告太满,有点累,您别介意。东西我们收拾就行,您忙您的。”

我扯出一个假笑:“没事,你们忙。”转身也回了自己房间,用力关上门。

同居生活,就在这种冰封千里的气氛中拉开了序幕。

我们严格遵守着“陌生人”的界限。他的活动区域主要在次卧、卫生间和他偶尔会用的客厅一角(通常是深夜写歌或看剧本)。我的活动区域是我的卧室、厨房(他几乎不做饭)和客厅的另一角。

厨房成了我们唯一可能发生短暂交集的战场。我习惯下班回来自己做点简单的晚餐,他则经常深夜回来,打开冰箱找水或者助理提前准备好的沙拉。

有时我正吃着面,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顶着一头刚洗过还滴水的头发,沉默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拿出一瓶矿泉水。冰箱的冷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水珠顺着发梢滑落到脖颈,没入衣领。

整个空间安静得只有冰箱运行的嗡嗡声和我吸溜面条的声音。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滚动。然后盖上盖子,转身离开,全程目不斜视,仿佛我只是空气。

我也学乖了,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见他。

偶尔,他凌晨三四点才回来,会轻手轻脚,但开门关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还是格外清晰。或者他通宵写歌,隔音不算太好的墙壁会隐隐传来低沉的贝斯声或节奏器单调的哒哒声。

这些时候,我会烦躁地翻个身,用枕头捂住耳朵,心里骂一句:该死的顶流。

我们唯一的“交流”,可能仅限于微信上极其简洁的留言。

我:「冰箱里给你留了份沙拉。助理放门口的快递我拿进来了,放你房间门口了。」

他:「嗯。」

他:「明早五点走。吵到你提前说。」

我:「知道了。下次能提前一天说更好。」

他:「嗯。」

冰冷、高效、毫无温度。

我甚至觉得,他对我这个“姐姐”唯一的情绪,大概就是漠视,或者还有那么一点点因为被迫同居而产生的不耐烦。

所以,当他在直播里,用那种温柔到能溺死人的眼神,说出“我喜欢她很久了”、“她现在就和我住在一起”这种话时……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不是荒谬,而是: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或者……这是某种新型的、针对我的、极其恶劣的恶作剧?

手机在地板上持续震动着,像垂死挣扎的蜂鸣。屏幕上林薇的名字执着地闪烁着。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找回一点力气,弯腰捡起手机,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微颤。

划开接听,林薇的咆哮瞬间冲了出来:

“晏晞!你看到没有?!看到了吗?!他说的‘住在一起’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家?!我的天呐!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话啊!急死我了!”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喂?晏晞?你还在吗?你没事吧?”林薇的声音透出焦急。

“……在。”我艰难地挤出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我……我看到了。”

“所以是真的?!他说的是你?!”林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崩溃的边缘,“他疯了吧!他肯定在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他看我的眼神跟看空气没区别!他一定是抽风了!或者……或者是为了转移什么别的绯闻?对!肯定是这样!杨姐他们团队搞的危机公关!”

我语无伦次地分析着,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这个解释似乎是最合理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薇的声音冷静了一些,带着点怜悯:“晏晞,你清醒一点。哪个顶流会用‘承认恋情’这种方式来公关?尤其还是他这种女友粉占大头的!这简直是自毁前程!而且他直播时的表情……啧,你是没看到回放特写,那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装是装不出那种感觉的。他绝对是认真的!”

“认真个鬼!”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对我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他连话都懒得跟我说!还喜欢我?还喜欢很久了?他是不是把‘讨厌’和‘喜欢’搞反了?!”

“可是……”林薇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我现在脑子很乱,我得找他问清楚!这混蛋!他知不知道他在直播!他一句话会害死人的!”

“对对对!你快找他!他直播结束了吗?应该结束了吧?闹这么大!你快问清楚!随时给我消息!”林薇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挂了电话,我立刻点开微信,找到那个万年沉寂的、备注为“冰块”的聊天框。

上一次对话还是三天前,我通知他物业费交了。他回了个“收到”。

我手指用力地戳着屏幕,仿佛要把屏幕戳穿:

「迟曜!你疯了?!你在直播里胡说什么?!什么叫喜欢的人和你住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立刻!马上!给我解释清楚!」

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我盯着屏幕,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行,等不了!

我冲出房间,几步跨到他的卧室门口。

门紧闭着。

我抬手,咚咚咚!用力砸门,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慌而发颤:

“迟曜!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你给我出来说清楚!”

里面一片死寂。

“迟曜!别装死!开门!”我继续砸,手掌拍得生疼。

还是没动静。

我气得肺都要炸了,扭动门把手——锁着的。

“好!你不开是吧?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出来!”我对着门板吼了一句,胸口剧烈起伏。

不行,不能这么干等。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回客厅,拿起平板,再次点开微博。

就这么短短十几分钟,#迟曜 直播 恋情# 这个话题后面,已经跟了十几个“爆”和“沸”的相关词条。

#深扒迟曜神秘同居女友#

#迟曜女友身份猜测#

#顶流弟弟疑似姐弟恋#

#行星集体失恋#

#迟曜工作室装死#

点开主话题,实时广场简直是一场灾难。

粉丝的哀嚎、心碎、不敢置信、愤怒质问,像决堤的洪水,铺天盖地。

“呜呜呜……是真的吗?我不信!曜崽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房子塌了,连地基都没了……心碎成二维码了……”

“是谁?!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凭什么?!凭什么抢走我弟弟!”

“直播回放看了十遍,他那个眼神……完了,是真的陷进去了。虽然心碎,但崽崽好像真的很幸福的样子……(爆哭)”

“幸福个屁!脱粉!立刻脱粉!骗子!立什么单身人设!”

“工作室死了吗?还不出来澄清?!”

“澄清什么?他都亲口承认了!锤得不能再锤了!”

“我不信!肯定是剧本!是炒作新剧!”

“炒作用自爆恋情?还是顶流?脑子进水了才信是炒作!”

除了粉丝的崩溃,更多是吃瓜群众和营销号的疯狂扒皮。

“有图有真相!根据曜崽直播背景分析,这个装修风格,这个沙发靠垫,这个岛台……对比他之前综艺里暴露过的公寓一角,完全不同!这绝对不是他之前住的那个千万豪宅!”

“破案了!据可靠消息(内部人员透露),迟曜因为私生饭问题,近期确实搬离了原住所!搬去了一个安保更严格的……老小区?”

“老小区?和他身份不符啊!等等……扒到一张很久以前迟曜和他家人(重组家庭)的合照背景!那个客厅吊灯和墙纸……卧槽!对上了!就是他继父家!”

“继父家?那岂不是和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住一起?!”

“天呐!细思极恐!直播里他说‘住在一起’……难道……”

“不会吧?!他说的喜欢的人,是他姐?!!!”

“骨科???这么刺激的吗???”

“楼上别乱说!没有血缘关系的!重组家庭!只能算拟制血亲!法律上不算**!”

“那也够膈应的吧?名义上的姐弟啊!”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他亲口承认了!顶流爱上没有血缘的姐姐!还同居了!这剧情,晋江都不敢这么写!”

“所以……那个神秘女友,就是他姐晏晞?名字还挺好听……”

“晏晞?谁啊?有照片吗?干什么的?”

“扒到了!XX大学设计系毕业,现在在一家小设计公司当社畜。微博是XXXX,不过好像很久没更新了。”

“长得……还行吧?清秀挂,但配我们曜崽?差了十万八千里!”

“心机女!肯定是她勾引弟弟!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要脸!”

“就是!利用姐姐的身份接近弟弟,太恶心了!”

“行星们!守护最好的曜崽!抵制心机女晏晞!”

我的名字,我的工作单位,我那个早已荒废的微博账号……甚至连我大学时期几张模糊的生活照,都被神通广大的网友扒了出来,挂得到处都是。

评论里充斥着各种不堪入目的辱骂、恶意的揣测和人身攻击。

“老女人!比弟弟大两岁也好意思下手?”

“看她那长相就一脸刻薄相,肯定是她主动的!”

“工作那么普通,肯定是想靠弟弟上位!吸血虫!”

“这种姐姐真恶心,利用弟弟的单纯!”

“行星集合!去她公司官博下面冲!让她滚出弟弟的生活!”

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这次是陌生号码。我手一抖,直接按掉。紧接着,微信也开始炸了,一些八百年不联系的同学、前同事,纷纷发来消息。

“晏晞?微博上那个……是你吗?”

“我的天,你和迟曜??真的假的?太魔幻了吧!”

“晞姐!牛逼啊!闷声干大事!顶流弟弟都拿下了!”

“晏晞,网上说的是怎么回事?需要帮忙吗?”

我手忙脚乱地把微信调成免打扰,手机也设置了拒接所有陌生来电。巨大的恐慌和无助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完了。

全完了。

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一切……都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炸得粉碎。

而那个始作俑者,现在还躲在房间里装死!

愤怒和委屈像野草一样疯长,瞬间压过了恐惧。我再次冲到迟曜房门前,这次不是敲门,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用脚踹!

“迟曜!你给我滚出来!你听见没有!滚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毁了我你知不知道!混蛋!开门!”

门板被我踹得砰砰作响。

就在我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迟曜站在门后。

他没戴帽子,头发有些凌乱,像是烦躁时抓的。身上还是直播时那件白色家居服,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是长期缺觉的痕迹。

最让我心惊的是他的眼神。

不再是镜头前的清澈温柔,也不是平日里看我的那种冰冷淡漠。那双墨黑的瞳孔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破釜沉舟后的疲惫,有被砸门惊扰的烦躁,但更深的地方,似乎压抑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紧张?和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这眼神太陌生了,看得我心头一窒,准备好的所有质问和怒骂,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我,没说话。客厅里只回荡着我粗重的喘息声。

“你……”我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薄唇紧抿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好几秒,他才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却清晰地砸进我耳朵里: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我脑袋嗡的一声。

“什么叫就是我听到的意思?!”我失控地提高音量,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迟曜!你看着我!你清醒一点!我是谁?!我是晏晞!是你姐!虽然没有血缘!但名义上!我们是一家人!你知不知道你在直播里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都把我骂成什么样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工作可能都要没了?!”

我越说越激动,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自私?!就因为你是什么顶流,你就可以随便一句话毁掉别人的生活吗?!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说啊!用得着用这种手段报复我吗?!”

“报复?”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眉头紧紧蹙起,眼底掠过一丝受伤和不解,但很快又被那种固执覆盖,“我没有报复你。”

“那你就是疯了!”我抹了把眼泪,指着他,“你赶紧!立刻!马上!让你的工作室发声明!说那是口误!是开玩笑!是台本!说什么都行!把这件事给我澄清了!”

“不澄清。”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不澄清。”他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身上清冽的、混合着淡淡须后水的气息瞬间笼罩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迟曜说过的话,从不收回。”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说喜欢,就是喜欢。我说她和我住在一起,就是住在一起。”

他微微低下头,墨黑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我狼狈流泪的样子,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却又无比认真:

“晏晞,我喜欢你。不是弟弟对姐姐的那种喜欢。”

“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空气凝固,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后骤然失速的、空洞的回响。

他……在说什么?

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我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被无数镜头追逐、被千万粉丝奉为神颜的脸,此刻褪去了所有舞台上的光环,只剩下一种近乎笨拙的认真。他眼底的执拗清晰可见,甚至带着点豁出去的孤勇。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海啸,彻底将我吞没。

“你……”我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迟曜,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还是拍戏入戏太深没出来?”

我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能让我接受的理由。他一定是病了,累糊涂了。否则,一个视我如空气五年的人,怎么可能突然说出这种话?

他眉头蹙得更紧,似乎对我这种反应很不满,又往前走了一小步。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我能感受到他呼出的微热气息拂过我的脸颊。

“我没有幻觉,也没有入戏。”他的声音绷紧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那你就是疯了!”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拉开距离,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你喜欢我?你拿什么喜欢我?是喜欢我对你视而不见?还是喜欢我做的沙拉?迟曜,这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看着他,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是纯粹的愤怒和委屈:“五年!整整五年!你把我当空气!回家不打招呼,出门不吭声,话都懒得跟我说一句!我们唯一的交流就是微信里那几个冷冰冰的‘嗯’、‘好’、‘收到’!你现在告诉我你喜欢我?还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你让我怎么信?!”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了五年的委屈和此刻的荒诞感交织在一起,让我口不择言:“你当我是傻子吗?还是你觉得这样耍我很好玩?看我被你一句话搞得身败名裂、人人喊打,你很得意是不是?!”

“我没有耍你!”他的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被误解的急切和一丝受伤的怒意,眼底那点紧张被烦躁彻底取代,“我对你……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我毫不退缩地瞪回去,“你告诉我啊!是哪样?!”

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像是被我的话堵住,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烦躁地抬手,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本就凌乱的发丝抓得更乱。

“我……”他喉结滚动,声音艰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别说了!”我打断他,心灰意冷,“我不管你发什么疯,现在,立刻,让你的工作室处理!把这件事压下去!澄清!否则……否则我就搬出去!这房子你自己住吧!”

搬出去,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自保方法。远离这个风暴中心,远离这个突然发疯的弟弟。

听到“搬出去”三个字,迟曜的眼神猛地一沉,那点烦躁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阴鸷的情绪取代。他上前一步,手臂撑在我头侧的墙壁上,将我困在他和墙壁之间,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性的姿态。

“不准搬!”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直直刺进我眼里,“你哪里也不准去!”

我被他的动作和语气吓了一跳,后背紧紧贴着墙,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此刻的眼神太陌生了,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和失控感,完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冷淡疏离的迟曜。

“你凭什么不准?!”我强压着心头的恐惧,声音发颤,“这是我的家!我想搬就搬!”

“就凭我喜欢你!”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灼热的气息喷在我的额发上,“就凭你现在是我女朋友!外面那么乱,你一个人搬出去想找死吗?!”

“谁是你女朋友?!”我气得浑身发抖,用力去推他撑在墙上的手臂,那手臂却像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迟曜!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子!神经病!”

“我不是疯子!”他死死地盯着我,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激烈情绪,有愤怒,有受伤,还有一丝……绝望般的执拗,“晏晞,你看着我!你好好看看我!我到底哪里疯了?我喜欢你这件事,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他的质问像重锤砸在我心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痛苦和不解的脸,看着他眼底深处那份近乎绝望的认真,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是啊,为什么难以接受?

因为他是迟曜?是顶流?是光芒万丈的明星?还是因为……他是那个五年里对我冷若冰霜、视若无睹的“弟弟”?

巨大的混乱和疲惫感席卷而来。争吵似乎毫无意义。

我放弃了挣扎,靠着墙,无力地垂下头,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沙哑:“迟曜,我们不吵了,行吗?算我求你。你先冷静一下,我也需要冷静。现在……请你先联系杨姐,处理网上的事情,好吗?我的手机已经被打爆了,我的名字、我的照片、我的工作单位……全都被挂出来了,他们在骂我,骂得很难听……我受不了了……”

说到后面,我的声音哽咽了,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

或许是我的示弱和眼泪起了作用,他撑在墙上的手臂僵硬了一下,周身那股强烈的压迫感稍稍收敛。

他看着我无声流泪的样子,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渐渐被一种无措和心疼取代。他紧抿着唇,喉结艰难地滚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他缓缓收回了手臂,站直了身体,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空气重新开始流动,但那份凝滞的沉重感并未散去。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低哑,带着一丝妥协的意味,“我联系杨姐。”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然后转身,沉默地走向客厅,拿起被他丢在沙发上的手机。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

世界一片混乱。

迟曜走到客厅角落,背对着我拨通了电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看到他挺直的背影显得有些紧绷。

过了几分钟,他挂了电话,却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站在原地,像是在平复情绪,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客厅里只剩下我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朝我走来。脚步声很轻,停在我面前。

我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他蹲了下来,视线与我齐平。那双墨黑的眸子里,之前的愤怒、阴鸷和失控都褪去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

“杨姐在处理了。”他开口,声音平静了许多,但依旧低沉,“她会发声明,尽量控制舆论,减少对你的影响。”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恋情的事,我不会否认。”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为什么?”我看着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的事业……”

“我的事业不用你操心。”他打断我,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但随即又放缓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晏晞,给我点时间。”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脸,替我擦掉眼泪,但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收了回去,攥成了拳。

“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他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好好想想,行吗?”

“想想什么?”我茫然地问。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我,光影在他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

“想想这五年,我为什么总是‘恰好’在你生日那天消失一整天,即使有再重要的通告也要推掉。”

我愣住了。

“想想我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锁着的那本旧素描本,里面画的是什么。”

“想想为什么每次你煮泡面,我都会‘刚好’下楼倒水,然后皱着眉说‘垃圾食品’,再‘顺手’把助理送来的高级食材塞进冰箱。”

“想想为什么我所有公开场合穿过的私服,都只来自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众设计师品牌……而你大三实习的公司,正好是那家品牌的市场部。”

“再想想……”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些,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我,声音低哑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蛊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为什么我写的每一首歌,听起来都像在……求而不得。”

他说完,直起身,不再看我,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砰。”

房门再次关上。

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脑子里如同引爆了一颗信息炸弹。

生日那天消失……素描本……泡面时的“偶遇”……那个小众品牌……还有那些歌……

无数个被忽略的、习以为常的细节,像被按下了倒放键,带着全新的、令人心惊的解读,疯狂地涌入我的脑海。

我生日在五月十六号。印象中,好像……确实有好几年,他那天都不在家。问他,他只冷淡地说“有工作”。我那时还嗤之以鼻,顶流果然忙。

素描本?他书桌底层抽屉?我从来没翻过他的东西,也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素描本。

煮泡面……好像是有那么几次,我深夜加班回来,懒得做饭,就煮个面凑合。厨房动静不大,但他房间的门却会打开,他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冷脸出来,去厨房倒水,然后瞥见我的面,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丢下一句“垃圾食品”,接着冰箱里就会多出一些包装精美的、一看就很贵的食材,有时候是牛排,有时候是三文鱼,还有各种进口水果……我当时只觉得他事儿多,有钱没处花,助理伺候得太好。

那个小众设计师品牌……叫“熹微”。我大三那年,为了实习学分,托了很多关系才挤进他们市场部,做最基础的打杂工作。那个牌子设计很独特,风格偏中性简约,价格不菲,但一直不温不火。后来好像是因为某个当红艺人突然频繁穿着出街,才渐渐有了些名气……

那个艺人……是迟曜!

而且是从他出道不久就开始穿的!几乎成了他的半永久私服!当时粉丝和媒体还调侃过他对这个牌子是真爱,带火了一个小众品牌。

我那时在熹微实习,还跟同事八卦过,说这明星眼光真不错。可我从来没想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更没想过……会跟我有关?!

至于他的歌……

迟曜的创作才华是他最被推崇的标签之一。他的歌,尤其是那些大火的慢歌,旋律动人,歌词却总是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克制的忧郁和求而不得的怅惘。粉丝们称之为“曜式情歌”,解读为少年人对世界疏离感的表达。

“像在求而不得……”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劈进我的脑海。

《星屑》里那句“亿万光年奔袭,只为触不到的光”……

《静默岛屿》里“喧嚣人海筑起围墙,我是你视线外的孤岛”……

《未命名》里反复吟唱的“咫尺之间,隔着一整个宇宙”……

无数歌词碎片在我脑中闪过,结合着他刚才的话,那些模糊的意象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指向一个让我心惊肉跳的方向!

难道……那些歌里藏着的、无法言说的“光”、“孤岛”、“宇宙”……是我?!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发冷,又有一股莫名的热气直冲头顶。

混乱。

前所未有的混乱。

愤怒和恐惧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悸。

他真的……喜欢我?

不是恶作剧,不是发疯,而是……真的?

那过去的五年,他那些刻意的冷漠、视而不见、疏离……又算什么?一种别扭的伪装?还是……害怕?

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大脑一片空白,久久无法动弹。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网络世界如同经历了一场持续的高强度地震。

杨姐的工作室反应还算迅速,在我和迟曜“谈判”后的当晚,就发布了一份措辞严谨的声明。

声明大意如下:

迟曜先生在直播中的发言确系本人真实情感表达,工作室尊重艺人个人情感生活。

关于“同居女友”的身份,涉及艺人及素人隐私,工作室及艺人本人暂无更多信息可透露,恳请媒体和粉丝给予空间,避免过度打扰。

对于网络上的恶意揣测、人肉搜索及人身攻击行为,工作室已委托律师进行证据保全,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迟曜先生目前专注于新专辑筹备及后续工作,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这份声明,相当于默认了恋情,保护性地没有直接点明我的身份(但网友早就扒得底朝天了),也强硬地表明了抵制网暴的态度。

效果……喜忧参半。

一部分粉丝在最初的崩溃后,选择了尊重和支持,含泪祝福自家崽崽幸福。另一部分极端女友粉则彻底心碎脱粉,回踩的言论更加恶毒。吃瓜群众们则对“顶流爱上重组家庭姐姐”的剧情津津乐道,各种分析贴、同人文层出不穷。

我的生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巨大冲击。

公司那边,我的直属上司是个通情达理的中年女性,她私下找我谈话,表示理解我的处境,但为了公司正常运转和我的安全考虑,建议我先在家办公一段时间,避避风头。工资照发,但项目暂时移交给了别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我几乎不敢出门。小区门口果然多了不少形迹可疑的人,拿着手机或相机探头探脑。幸好小区安保加强了,物业也认得我,才没让那些人混进来。但每次下楼扔垃圾或拿外卖,我都感觉如芒在背。

手机依然不敢开陌生来电。微信上除了林薇几个死党,其他消息我一概不回。微博更是卸载了,眼不见为净。

家里的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以下。

迟曜似乎更忙了。那晚之后,他几乎没怎么回来。偶尔深夜回来,也是轻手轻脚,直接钻进自己房间。我们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就算碰见了,也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看我的眼神,依旧复杂难辨。有探究,有等待,或许还有一丝小心翼翼?而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愤怒吗?好像没那么强烈了。恐惧吗?依然有。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无措,和一种被强行拖入漩涡的无力感。他抛出的那些问题,像沉重的石头压在我心上,让我无法忽视,却又不敢深想。

林薇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每天雷打不动地跟我煲电话粥,替我骂迟曜,骂网友,再分析那些“蛛丝马迹”。

“晞晞!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林薇在电话那头激动地说,“我翻了你朋友圈!你去年生日那天发了个蛋糕照片,配文‘又老一岁,社畜不配过生日’,定位在家!那天迟曜是不是没回来?”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没回来。他让助理送了个……挺贵的包过来。”当时我还觉得他敷衍,用钱打发人。

“看!这就是证据!”林薇拍案,“他肯定躲哪儿难受去了!还有那个熹微品牌!我的天,我查了,他真的是从出道就开始穿!你大三实习是几几年?是不是正好是他刚出道那会儿?”

“……好像是。”我的心跳有些加速。

“破案了!他就是因为你才穿的!用这种方式默默支持你实习的公司!我的妈呀!这什么绝世暗恋剧情!”林薇在那边尖叫,“还有歌!我把他所有歌的歌词都翻了一遍!卧槽!细思极甜啊!‘静默岛屿’!你就是他喧嚣人海里唯一的孤岛啊!‘未命名’!那‘咫尺之间的宇宙’,不就是你们俩这该死的姐弟关系吗?!”

林薇的分析像一把钥匙,强行撬开了我刻意封闭的心门。那些歌词,那些细节,被赋予了全新的、令人心颤的意义。

我握着手机,听着闺蜜在那头兴奋地挖掘“暗恋证据”,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如果……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那过去的五年,我看到的那个冷漠、疏离、视我如无物的迟曜,只是一个巨大的、笨拙的伪装?他那些看似冷漠的行为背后,藏着的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和无法言说的注视?

这个认知,让我心底某个坚硬的地方,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丝酸涩的、陌生的情绪,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家里的门铃响了。

突兀的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心头一紧。谁会来?记者?疯狂的粉丝?

我警惕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不是记者,也不是粉丝。

是迟曜的经纪人,杨莉杨姐。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套装,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眉宇间难掩疲惫。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女孩,手里提着几个看起来很高级的礼品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晏小姐,你好。”杨姐笑容得体,带着歉意,“打扰了。”

“杨姐?您怎么来了?快请进。”我侧身让她们进来。

杨姐和助理走进客厅,环顾了一下这个并不算大的空间。助理把礼品袋放在茶几上。

“晏小姐,这次过来,一是代表工作室,也是代表小曜,向你郑重道歉。”杨姐开门见山,语气诚恳,“直播那件事,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给你带来了巨大的困扰和伤害,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她微微欠身。

我连忙摆手:“杨姐,您别这样……这事……”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该道的歉必须道。”杨姐直起身,叹了口气,“小曜那孩子……唉,性格是拗了点,做事有时候太冲动,不考虑后果。这次他……”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是认真的。虽然方式……极其糟糕。”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连杨姐都这么说……

“工作室这边,我们已经动用了所有资源在压热搜,清理恶意言论,也联系了各大平台处理涉及你隐私的违规信息。网上的风向会慢慢平复,但完全消除影响还需要时间。”杨姐看着我,眼神带着安抚,“你公司那边,我们也打过招呼了,尽量不让你难做。这段时间,委屈你先在家避一避,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或者小陈。”她指了指旁边的助理。

“谢谢杨姐。”我低声道谢。无论如何,工作室的处理算是尽力了。

“另外,”杨姐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头疼的表情,“第二件事……小曜他……状态不太好。”

我心里一紧:“他怎么了?”

“直播事件后,舆论压力、粉丝反应、还有……你这边的情况,都让他绷得很紧。他本来就是个工作狂,最近更是没日没夜地泡在录音棚,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睡。昨晚……录制新歌状态不对,跟制作人差点吵起来,情绪很低落。”杨姐揉了揉眉心,“今天下午有个很重要的品牌活动,推不掉。我担心他现在的状态……”

她看向我,眼神带着一丝恳求:“晏小姐,我知道这很冒昧,也知道你现在肯定不想见他。但是……能不能请你,今晚……去看看他?不用说什么,就当……就当是替我这个经纪人,去看看他有没有把自己折腾死?”

杨姐的话让我心头五味杂陈。去看他?以什么身份?

但杨姐疲惫又担忧的眼神,还有那句“状态不好”、“没日没夜”、“差点吵起来”,像小钩子一样扯着我。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他那天苍白的脸和眼底的青影。

我沉默着,内心挣扎。

“东西都在录音棚那边。”杨姐报了一个地址,是业内一个很有名的高端录音工作室,“他应该会在那里待到很晚。小陈会送你过去,在外面等你。”她把一张写着地址的卡片和一个门禁卡放在茶几上,“这是备用门禁卡。去不去,你自己决定。我们就不打扰了。”

杨姐说完,再次表达了歉意,便带着助理离开了。

门关上,客厅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茶几上的礼品袋,门禁卡,写着地址的卡片,还有杨姐那句“状态不好”……都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

去?还是不去?

我盯着那张门禁卡,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在坐立不安中度过。脑子里两个小人疯狂打架。

一个说:去什么去!他害你害得还不够惨吗?网上那些骂声你都忘了?他现在状态不好?那是他活该!自作自受!就该让他吃点苦头!

另一个声音微弱地说:可是……他好像真的喜欢你很久了……那些细节……他把自己关在录音棚……杨姐那么担心……

黄昏降临,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最终,当我发现自己第N次无意识地拿起那张门禁卡时,我认命地叹了口气。

算了。

就当……是看在杨姐的面子上。

就当……是去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把自己折腾死了。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小陈的电话。

小陈开车很稳,一路无言。她把我送到录音工作室楼下,指了指楼上:“晏小姐,曜哥在最顶层的VIP室。您直接上去就行,我在车里等您。”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这栋楼安保森严,我刷了门禁卡才得以进入电梯。电梯直达顶层,门开,是一条铺着厚地毯的安静走廊。

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隔音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激烈的鼓点和贝斯声,还有……一个压抑着怒气的、熟悉的声音。

“不对!感觉完全不对!再来!”

是迟曜的声音,沙哑,疲惫,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我轻轻推开那扇沉重的隔音门。

巨大的专业录音棚呈现在眼前。控制室里亮着各种仪器灯光,调音师和制作人坐在里面,表情都有些凝重和无奈。透过巨大的隔音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录音间。

迟曜就站在录音间里。

他没开主灯,只有几盏氛围灯投下昏黄的光线。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头发凌乱,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他背对着控制室,微微弓着背,一手扶着耳机,一手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他面前立着麦克风。

音乐再次响起,是一段节奏感很强的间奏。他对着麦克风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用力,却掩盖不住深处的疲惫和……某种空洞。

“喧嚣人海筑起围墙,我是你视线外的孤岛……”

是那首《静默岛屿》。

但此刻他唱出来的感觉,不再是以前录音室版本里那种克制的忧郁,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呐喊和挣扎。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撕裂出来,带着浓重的、化不开的痛苦。

“呐喊沉入冰冷海潮,回音散落无处寻找……”

他唱不下去了,猛地摘下耳机,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停!不录了!”他转过身,对着控制室的方向低吼,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因为情绪激动和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憔悴。

控制室里的调音师和制作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说话。

迟曜喘着粗气,双手撑在控制台上,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整个人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伤痕累累的野兽,散发着颓丧和濒临崩溃的气息。

这副模样,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十倍。

制作人是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拿起对讲:“小曜,冷静点。今天状态确实不对,要不先休息?明天再……”

“我说了不录了!听不懂吗!”迟曜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瞪着隔音玻璃,像要穿透过来。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转身就想往外走,脚步却有些虚浮踉跄。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站在门口阴影里的我。

他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所有的愤怒、烦躁、颓丧,都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凝固在他脸上。他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被更深的、复杂难辨的情绪淹没——有慌乱,有无措,有狼狈,还有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希冀?

录音棚里死一般的寂静。

控制室里的人显然也看到了我,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迟曜就那样僵在原地,隔着几米的距离和隔音玻璃,死死地盯着我。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指。

制作人反应很快,立刻拿起对讲,声音温和:“小曜,晏小姐来看你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他朝调音师和其他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

工作人员们如蒙大赦,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动作麻利又安静,很快鱼贯而出,经过我身边时都礼貌地点头示意,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了然。

偌大的录音棚,很快只剩下我和隔音玻璃那头的迟曜。

死寂重新弥漫开来,比刚才更甚。

他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神灼热得几乎要将我烫穿。

我局促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来干什么?看他把自己搞得多狼狈?然后呢?说什么?

“我……”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杨姐说你……状态不好,让我来看看。”

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听起来像是被逼无奈才来的。

果然,他眼底那点微弱的希冀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他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移开了视线,不再看我。他弯下腰,沉默地捡起地上被他砸掉的耳机,随手扔在控制台上,发出“哐”的一声轻响。

然后,他拉开录音间的门,走了出来。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烟草和汗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停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低着头,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疲惫:

“看到了?我没事。你可以走了。”

他语气里的疏离和赶人的意味,像一根细针,刺了我一下。

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凌乱的头发,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那强撑着的、摇摇欲坠的冷漠外壳,我心里那股莫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是生气,是无奈,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你这叫没事?”我忍不住开口,声音有点冲,“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几天没睡了?饭也不吃?跟人吵架?砸东西?迟曜,你几岁了?还玩自虐这一套?”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再次锁住我,带着被戳穿的狼狈和恼怒:“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不是巴不得离我远远的吗?不是要搬走吗?还来这里假惺惺地关心什么?”

“谁假惺惺了?!”我也被他激起了火气,“要不是杨姐求我,你以为我想来?!看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给谁看?给我看吗?想让我愧疚?还是心疼?”

“我没有!”他低吼出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神凶狠,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我不需要你的愧疚!更不需要你的心疼!你走!现在就给我走!”他指着门口,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看着他这副色厉内荏、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的样子,我胸口堵得发慌。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我偏不走!”我上前一步,仰头直视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比他更大,“迟曜!你不是很能吗?不是敢在千万人面前说喜欢我吗?现在怂了?只会躲在这里发脾气砸东西?你除了会给我制造麻烦,还会干什么?!”

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刀子,瞬间刺破了他强撑的外壳。

他眼底的凶狠和恼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深不见底的痛苦和……委屈。高大的身形晃了晃,像是支撑不住,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隔音墙上。

他低下头,凌乱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只看到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在微微颤抖。

良久,一个压抑到极致、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破碎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是……我只会给你制造麻烦……”

“喜欢你……就是我最大的麻烦……”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绝望的认命,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他靠着墙,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样子,看着他紧紧攥着的、指节发白的拳头,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所有的怒火、质问、委屈,在这一刻,都被一种巨大的、酸涩的心疼所取代。

录音棚里死寂一片,只剩下他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靠在冰冷墙壁上、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胀得发疼。

他刚才那句话,带着浓重鼻音的绝望和认命,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回响。

“喜欢你……就是我最大的麻烦……”

所以,他过去的冷漠、疏离、视而不见,是害怕靠近会给我带来麻烦?

所以,他那天直播的冲动,是压抑太久后的孤注一掷?

所以,他把自己关在这里自虐,是因为觉得……连喜欢我,都成了一种负担?

无数念头疯狂地冲撞着我的大脑。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翻涌。环顾四周,看到控制室角落的迷你冰箱。我走过去,打开冰箱门,里面果然放着一些矿泉水和功能饮料。

我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然后走到他面前。

他依旧低着头,刘海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拒绝交流的、颓丧的气息。

我把打开的矿泉水递到他眼前。

“喝水。”我的声音有点干涩,但尽量放平。

他没动,仿佛没听见。

“迟曜。”我提高了点音量,“喝水。”

他终于有了点反应,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的红血丝更加狰狞,嘴唇干裂。他看着递到眼前的水瓶,眼神空洞,没什么焦距。

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反应迟钝地伸出手,接过了水瓶。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我的手指,冰凉一片。

他仰起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水流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滑落,打湿了黑色的T恤领口。

喝了大半瓶,他才停下来,握着水瓶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眼神依旧没什么神采地看着地面。

“吃饭了吗?”我又问。

他沉默地摇了摇头。

我叹了口气。就知道。

“这里有什么吃的?”

他依旧摇头,声音沙哑:“……没有。”

我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这个地段很繁华,选择很多。我快速浏览着,选了一家评价不错的粤菜馆,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和一份粥。下单,支付。

做完这一切,我收起手机,看向他:“外卖大概半小时到。你……”我指了指录音间旁边的休息区,“去那边坐着等。”

他像是没听懂我的指令,依旧靠在墙上不动,眼神茫然地看着我,像个迷路的孩子。

看着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心里的某个角落又软了下去。我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抓住了他冰凉的手腕。

“过来。”我拉着他,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他身体僵硬了一下,没有反抗,任由我拉着,脚步有些虚浮地跟着我走到休息区的沙发旁。

我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他顺从地坐下,脊背却依旧挺得很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握着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指节泛白。他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紧握的拳头上,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脆弱感和自我封闭。

我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这副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再次蔓延开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录音棚里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运行的微弱风声。

我靠在旁边的控制台上,目光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昏黄的光线柔和了他过于锋利的轮廓,此刻的他,褪去了所有顶流的光环和尖锐的棱角,只剩下一个疲惫不堪、茫然无助的年轻人。

那些被林薇分析过的细节,那些歌词里的意象,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生日那天的消失……熹微品牌的衣服……煮泡面时他“恰好”的皱眉和塞满冰箱的食材……

还有那句“求而不得”。

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细密的、陌生的悸动。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像是被惊醒,身体微微一颤,慢半拍地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杨姐”的名字。

他盯着屏幕,眼神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按了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

“……嗯。”

“在录音棚。”

“没……她……”他顿住了,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声音更低了些,“……在。”

“……知道了。”

“……好。”

“……嗯。”

他全程只说了几个简单的音节,语气低沉而疲惫。挂了电话,他把手机随手扔在旁边的沙发上,又恢复了刚才那种放空的状态。

我猜杨姐应该是知道了情况,在询问他。

“杨姐说什么?”我打破沉默。

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回答:“……问我在哪。问我……你走了没有。”

“哦。”我应了一声,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尴尬的沉默再次降临。

直到门铃声响起——外卖到了。

我如释重负,快步走过去开门。外卖小哥把几个袋子递给我,我道了谢,拎着袋子走回休息区。

我把袋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一一打开。食物的香气瞬间在冰冷的录音棚里弥漫开来。

水晶虾饺,清蒸鲈鱼,白灼菜心,还有一盒热气腾腾的瑶柱鸡丝粥。

我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他:“吃点东西。”

他抬起头,看着茶几上热气腾腾的食物,又看了看我递过来的筷子,眼神有些茫然,似乎还没从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抽离。

“拿着。”我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又把装着粥的盒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先喝点粥,暖胃。”

他握着筷子,盯着那碗粥,迟迟没有动作。

“要我喂你?”我有点没好气。

他身体一僵,终于有了点反应,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动作迟缓地送到嘴边。粥还有点烫,他吹了吹,才小心地喝下去。

看着他终于肯吃东西,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我也没吃晚饭,肚子早就饿了,便也拿起另一份粥,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默默地吃起来。

一时间,录音棚里只剩下轻微的餐具碰撞声。

他吃得很慢,动作有些机械,但还是一口一口地吃着。苍白的脸色似乎因为食物的热气,恢复了一点血色。

我偷偷观察着他。

他垂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覆盖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灯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安静吃东西的样子,褪去了所有锋芒,竟然显露出几分难得的……温顺?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吃着饭,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凝滞窒息,反而有种诡异的、暂时的平和。

他吃得不多,喝了小半碗粥,吃了两个虾饺,就放下了筷子。

“饱了?”我问。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沙哑,但似乎没那么紧绷了。

我起身,把剩下的食物收拾好。他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忙碌,眼神有些空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收拾完,我又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喝点水。”

他拿起水杯,捧在手里,温热的杯壁似乎让他冰冷的指尖稍微回暖了一些。

我重新坐回他对面。

吃饱了,暖意上来,疲惫感也席卷而来。他靠在沙发背上,眼皮有些沉重地耷拉着,眼底的青影更加明显。连续几天的熬夜和精神高压,此刻在温饱后的放松状态下,身体的警报终于拉响。

“困了?”我问。

他勉强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又很快闭上,含糊地“嗯”了一声。

“回家睡?”我试探着问。

他沉默着,没点头也没摇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不想动。”

这里离他那个公寓和我家都不近,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开车。

我环顾了一下录音棚。VIP室旁边有个小小的休息套间,里面有张简单的单人床,应该是给熬夜工作的艺人准备的。

“里面有床,去里面睡会儿?”我指了指套间的方向。

他像是思考了一下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才又低低地“嗯”了一声,撑着沙发扶手,有些吃力地站起来。脚步虚浮,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能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和紧绷的线条。他侧过头看我,眼神带着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和……茫然。

“能走吗?”我避开他的视线,扶着他往套间走。

他没说话,任由我扶着,脚步有些踉跄地走进套间。

套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小茶几。我把他在床边放下。

他坐在床沿,低着头,双手撑在身侧,似乎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睡吧。”我放开他的手臂,退开一步。

他却没动。

过了几秒,他忽然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情绪,有疲惫,有脆弱,还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执拗。

“……别走。”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像怕被抛弃的小兽。

我的心猛地一颤。

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强撑着的脆弱,那句“不行”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不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妥协的叹息,“你睡吧,我就在外面。”

他似乎得到了某种保证,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慌,然后才缓缓地、脱力般地倒了下去,侧身蜷缩在床上,背对着我。

他甚至没脱鞋,也没盖被子,就那么蜷着,像一只疲惫至极、只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动物。

很快,他沉重的、均匀的呼吸声就响了起来。紧绷的身体也彻底放松下来。

他睡着了。

我站在床边,看着那个蜷缩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

心底深处,那块坚冰,似乎又悄然融化了一角。

我在套间门口站了一会儿,确认他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来,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空旷的录音棚,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控制台上闪烁的各种指示灯,脑子里乱糟糟的。

林薇的分析,他那些反常的举动,直播时的眼神,刚才的脆弱和那句“别走”……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我卷入其中。

我靠在沙发上,疲惫感也涌了上来。不知不觉,意识也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声惊醒。

声音是从套间里传来的。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漏跳一拍。来不及多想,我立刻起身,轻轻推开套间的门。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

迟曜依旧蜷缩在床上,但姿势变得很不安稳。他眉头紧紧锁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濡湿了额前的碎发。身体在微微颤抖,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用力到发白。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极其压抑的痛苦呻吟。

“唔……”

“别……别走……”

他像是在做噩梦,深陷在无法挣脱的梦魇里。

“迟曜?”我快步走到床边,蹲下身,轻声唤他,“迟曜?醒醒?”

他毫无反应,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呻吟声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像是要哭出来,却死死压抑着。

“晏晞……姐……别……别丢下我……”

他无意识地呓语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恐惧和哀求。

我的名字,和他从未叫出口的“姐”这个称呼,被他用这样痛苦无助的方式喊出来,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我的心上。

看着他苍白痛苦的脸,看着他深陷梦魇无法自拔的样子,看着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般无助地呓语……我最后那点犹豫和隔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紧攥着床单、冰冷而颤抖的手背。

“我在。”我放柔了声音,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我不走。别怕。”

我的指尖刚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他像是触电般猛地一颤!

下一秒,他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

那双墨黑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带着刚从噩梦中惊醒的茫然、脆弱和未散的巨大恐惧。他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茫然地、失焦地看向我,眼神空洞,仿佛还没从梦魇中完全清醒。

“迟曜?”我试探着又叫了一声,想把手抽回来。

然而,就在我指尖微动的瞬间,他像是突然认出了我,或者说,是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意识。

他猛地反手,死死攥住了我覆在他手背上的手!

力道之大,攥得我骨头生疼!

“别走!”他嘶哑地低吼出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惊悸和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哀求。

他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瞳孔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脆弱,仿佛一松手,我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我不走。”我忍着手上传来的疼痛,再次放柔声音安抚他,“你做噩梦了。别怕,只是梦。”

他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攥着我的手依旧用力得可怕,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像是在确认我话语的真实性,又像是在努力从噩梦的余悸中挣脱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急促的呼吸才慢慢平复下来,攥着我的手也稍微放松了一点力道,但依旧没有松开。他眼底的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水汽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委屈的依赖。

他像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额头抵在了我们交握的手上。

温热的、带着汗湿的触感传来。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颤抖着,声音低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倾诉:

“我梦见……你走了……”

“我怎么喊……你都不回头……”

“就像……就像那年……我妈走的时候一样……”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响!

他妈?

我对他生母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迟叔叔很少提,迟曜更是从未提起过。这似乎是他心底最深的禁区。

此刻,他却在这个脆弱不堪的时刻,毫无防备地向我袒露了这个伤口。

“那天……雨好大……我拉着她的手……求她别走……”他的声音哽咽了,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额头在我手背上蹭了蹭,像是在汲取一丝温暖和安慰,“她说……她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

“可是……天上星星那么多……我找不到她……”

“我找不到……”

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他喉咙里逸出,不再是刚才梦魇中的呓语,而是清醒的、巨大的悲伤。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手背上,烫得惊人。

他哭了。

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被千万人追捧的顶流迟曜,那个平日里冷漠疏离、拒人千里的迟曜,此刻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蜷缩在黑暗里,攥着我的手,哭得无声而绝望,只为童年时那个永远失去的母亲。

巨大的心疼瞬间将我淹没,像汹涌的海浪,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我再也无法保持距离。

我伸出另一只手,不再犹豫,轻轻地、笨拙地,环抱住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将他揽入怀中。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更加用力地回抱住我的腰,将脸深深埋进我的颈窝。温热的泪水瞬间濡湿了我的皮肤,滚烫的,带着无尽的悲伤和依赖。

他抱得很紧,紧得像是要把自己嵌进我的身体里。滚烫的泪水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灼烧着我的皮肤,也烫化了我的心防。

颈窝处传来他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像受伤小兽的低鸣。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我的皮肤上,带着浓重的湿意。

我僵硬地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只手还被他死死攥着,另一只手有些无措地、轻轻拍抚着他紧绷的脊背。那脊背的线条在单薄的T恤下清晰地凸起,带着一种脆弱的力量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昏暗的套间里,只有他压抑的哭泣声和我笨拙的安抚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颤抖才渐渐平息下来。紧攥着我手指的力道也松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开。他埋在我颈窝的脸动了动,滚烫的呼吸依旧灼人,呜咽声变成了细小的、带着鼻音的抽噎。

“迟曜?”我试探着,声音放得很轻,“好点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温热的鼻尖蹭过我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环在我腰上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

我无奈,只能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身体传递过来的温度,和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泪水以及清冽的男性气息,心跳有些失序。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彻底平静下来,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只是抱着我的手臂,依旧固执地没有松开。

“迟曜?”我又轻轻叫了一声。

“……嗯。”他终于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从我颈窝传来。

“起来好不好?你这样……我脖子要断了。”我半开玩笑地说,试图缓解这过于亲密的氛围。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我们此刻的姿势有多么逾矩。环在我腰上的手臂猛地一松,攥着我的手也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抽离。

他猛地抬起头,向后撤开身体。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依旧苍白,但眼睛红肿得厉害,眼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这副模样,配上他凌乱的头发和红肿的眼睛,狼狈又可怜,哪里还有半分顶流巨星的样子。

他飞快地抬手,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薄红。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尴尬。

“对……对不起。”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心里那点尴尬反而淡了,只剩下无奈和一丝……柔软。

“没事。”我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被他攥得发麻的手腕,站起身,“去洗把脸吧。”

他像是得了特赦,立刻从床上弹起来,低着头,脚步有些慌乱地冲进了套间自带的小洗手间。

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我走到外面录音棚,打开了大灯。明亮的光线瞬间驱散了昏暗,也让我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没过多久,洗手间的门开了。

迟曜走了出来。

他已经洗过脸,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了,水珠顺着鬓角滑落。脸上的泪痕不见了,但眼睛依旧红肿,脸色还是不太好,不过精神看起来恢复了一些。他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应该是洗手间里备用的。

他站在洗手间门口,有些局促地看着我,眼神闪烁,带着明显的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是有些哑,“刚才……谢谢。”

“不用。”我摇摇头,指了指沙发,“坐吧,我们……谈谈?”

他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紧张和抗拒,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沉默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我坐在他对面。

沉默再次降临,气氛比刚才更加微妙。

经历了刚才那一场情绪崩溃和亲密的拥抱,很多话,似乎变得不那么难以启齿了。

我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看着他依旧有些红肿的眼眶,想起他刚才在梦魇中喊出的那个名字和他母亲的事,心口依旧有些发紧。

“你……”我斟酌着开口,“刚才梦见你妈妈了?”

他身体猛地一颤,倏然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被窥探到最深秘密的恐慌。

“你……你怎么……”他声音艰涩。

“你刚才……说梦话了。”我轻声解释。

他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低下头,双手用力地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起来。耳根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又瞬间蔓延到了脖颈。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看穿的狼狈,几乎将他淹没。

“迟曜。”我叫他的名字,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看着我。”

他捂着脸,没有动。

“看着我。”我加重了语气。

他挣扎了几秒,才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放下手。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我对视,像一只被逼到墙角、无处可逃的小兽。

“所以,”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这就是你过去五年,一直对我冷着脸、把我当空气的原因?因为……怕靠近了,会像失去你妈妈一样失去?怕再次经历被抛弃的感觉?”

我的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剖开了他层层叠叠的伪装,暴露出了那个血淋淋的、他拼命想要隐藏的核心伤口。

他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我,瞳孔剧烈地颤抖着。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眼神里充满了被彻底看穿的恐惧、痛苦,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过了好半晌,他才极其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沙哑破碎的音节:

“……是。”

这个“是”字,轻飘飘的,却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像被抽掉了脊梁骨,颓然地靠回沙发背,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泄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承认了。

他终于承认了。

那些冷漠,疏离,视而不见……不是讨厌,不是不在意。

恰恰相反,是因为太在意,太害怕。

害怕靠近后的温暖会让人上瘾,更害怕上瘾之后无法承受失去的剧痛。所以他选择从一开始就筑起高墙,将自己隔绝在冰冷的安全区里。

看着他紧闭双眼、痛苦不堪的样子,我的心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柠檬水里,酸涩得发胀。所有的疑惑、愤怒、委屈,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答案,却并不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那直播呢?”我继续问,声音有些发紧,“为什么要那么做?在那么多人面前……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赤红,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疲惫和绝望。

“我忍不住了……”他声音低哑,带着自嘲,“晏晞,我真的……忍不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翻涌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情绪,痛苦、挣扎、孤注一掷。

“五年……我看着你在我眼前晃,看着你对我笑(虽然是对着空气),看着你笨手笨脚地煮泡面,看着你窝在沙发里加班加到睡着……”他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里剜出来,“我告诉自己,就这样吧,就这样看着就好。像看天上的星星,看得见,摸不着,但至少……它在那里。”

“可是……你越来越真实。”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哑了,“你会在我回来时,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给我留灯;你会因为助理买的沙拉不合我口味,第二天冰箱里就多出你切好的水果;你会在我通宵后,皱着眉把早餐扔在我门口……”

“这些……都是星星不会做的。”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星星不会关心我吃没吃饭,不会嫌弃我熬夜,不会……让我觉得,我好像……也可以被人在乎?”

他的声音哽咽了,赤红的眼睛里再次弥漫起水汽。

“那天直播……主持人问新歌灵感……”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那个瞬间,“我看着镜头,脑子里想的全是你。你窝在客厅沙发里画设计图的样子,你皱着眉头跟甲方打电话的样子,你……那天早上,因为我抢了你最后一片吐司,气鼓鼓瞪我的样子……”

他睁开眼,直直地看着我,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我看着她(主持人),看着她背后的镜头,看着那几千万人……可我看到的,全是你。”

“我忍不住了……晏晞。”他的声音带着彻底的崩溃和绝望的孤勇,“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受不了你把我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受不了你随时可能……像我妈一样,消失不见!”

“我想抓住你!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哪怕……会毁掉所有!”

他低下头,双手再次捂住了脸,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溢出,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对不起……我知道我自私……我知道我毁了你的生活……我知道我混蛋……”他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可是我……我真的……没办法了……”

整个录音棚里,只剩下他压抑绝望的哭泣声。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蜷缩在沙发上,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心里翻江倒海。

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别扭,所有的冷漠,所有的疏离,都源于一个少年在童年创伤后,对温暖和爱的极度渴望与极度恐惧。

他像一只受过重伤的刺猬,一边竖起全身的尖刺抗拒靠近,一边又忍不住偷偷地、笨拙地,用自己别扭的方式靠近光源。

他那些被我忽略的“巧合”,那些藏在歌词里的隐晦心事,那场轰动全国的直播告白……都是他在恐惧与渴望的撕扯中,做出的笨拙而绝望的挣扎。

心疼。

铺天盖地的心疼,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彻底冲垮了最后一丝防线。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依旧捂着脸,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自责里。

我伸出手,这一次,不再犹豫,轻轻地、坚定地,拉开了他捂着脸的手。

他被迫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迷茫和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冀。

我看着他红肿的眼睛,看着他脸上狼狈的泪痕,看着他眼底深处那个伤痕累累、渴望被爱又害怕被抛弃的小男孩。

然后,我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我俯下身,张开双臂,再一次,将他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这一次,不是安抚,不是同情。

是拥抱。

一个迟到了五年、跨越了所有误会和伤害的拥抱。

他的身体在我怀里瞬间僵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颤抖。他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震懵了,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我收紧了手臂,将脸颊轻轻贴在他还带着湿意的鬓角,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笨蛋。”

“谁说……你会失去我的?”

“我不是星星。我是晏晞。”

“我就在这里。”

“而且,”我顿了顿,感觉到怀里僵硬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丝松动,才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和温柔,“谁说……我对你,就只是姐姐对弟弟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所有的绝望和黑暗。

他猛地从我怀里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确认我是不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害怕这只是他绝望中的幻觉。

“你……”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说什么?”

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生怕希望落空的样子,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抬手,用指尖轻轻擦去他眼角残留的泪痕,动作笨拙却温柔。

“我说,”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迟曜,你那天在直播里说的话……”

“我听到了。”

“而且,”我深吸一口气,脸颊有些发烫,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下去,“我好像……也没办法,只把你当成弟弟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迟曜的眼睛,在我说完那句话后,猛地睁大到了极致!

那双被泪水洗过、依旧红肿的墨黑瞳孔里,所有的痛苦、绝望、迷茫,在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巨大的狂喜所取代!那光芒亮得惊人,像是沉寂了亿万年的星云骤然坍缩,爆发出足以点亮整个宇宙的璀璨!

他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砸懵了,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他才像是找回了呼吸的能力,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晏……晏晞……”他声音抖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劫后余生般的颤音,“你……你是说……”

“嗯。”我看着他傻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脸颊更烫了,“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下一秒,天旋地转!

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我被他猛地拉进怀里!这一次,不再是刚才那种脆弱无助的拥抱,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近乎蛮横的占有欲!

他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像是要把我整个人揉碎进他的骨血里。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带着他剧烈的心跳,一下下,重重地撞击着我的胸腔。

“真的吗?晏晞……你说的是真的吗?”他把脸深深埋进我的颈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我的皮肤上,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敢置信的狂喜,一遍遍地确认,“你不是可怜我?不是安慰我?是真的……你也……”

“是真的。”我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却舍不得推开,只能艰难地抬手,轻轻回抱住他紧绷的脊背,感受着他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没有可怜,没有安慰。是……迟曜,我也喜欢你。”

颈窝处传来他压抑不住的、低低的抽气声,随即是更加用力的拥抱。

“太好了……太好了……”他像是只会说这两个字了,声音哽咽着,带着巨大的满足和失而复得的庆幸,“晏晞……晏晞……”

他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名字,像是要把过去五年缺失的份量都补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稍微平复了一点激动的心情,但依旧没有松开我,只是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双手捧起我的脸。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脸颊,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他低下头,那双依旧泛红、却亮得惊人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我,眼神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晏晞,”他开口,声音因为激动和刚才的哭泣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温柔,“我……”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最终,他放弃了言语,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低下头,温热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唇,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印在了我的额头上。

一个温柔至极,珍重无比的吻。

像羽毛拂过心尖,带来一阵细微而强烈的战栗。

我的脸颊瞬间爆红,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他抬起头,看着我红透的脸,眼底的笑意如同春水般漾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赤诚和一丝得逞般的羞涩。他伸手,将我重新按回怀里,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

“不准反悔。”他霸道地宣布,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我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又甜蜜的感觉,悄然弥漫开来。

所有的喧嚣、纷扰、不安,仿佛都被隔绝在了这个小小的、温暖的怀抱之外。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谁也没有说话,享受着这失而复得、心意相通的宁静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稍稍松开我,但依旧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开。

“对了,”他像是献宝一样,拉着我走到录音间的控制台前,在一堆设备里翻找着什么。

“找什么?”我好奇地问。

“手机。”他头也不抬,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摸到了自己的手机。他解锁屏幕,手指飞快地操作着。

很快,他把手机屏幕递到我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我熟悉的、他现在住的次卧的书桌。书桌最底层的抽屉被拉开了。里面放着一个看起来很旧的素描本。

他点开下一张照片,是素描本翻开的第一页。

纸上,用铅笔勾勒着一个少女的侧影。少女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扎着马尾,微微低着头,像是在看书。线条虽然有些稚嫩,但神韵抓得很准,尤其是那微微抿着的唇角,带着一丝倔强的可爱。

那是我。

是高中时期的我。

照片再往后翻,一页又一页。不同角度、不同神态的我: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在操场上跑步的,皱着眉头解数学题的,还有……在客厅里,对着重组家庭的新弟弟(他)露出尴尬又努力友好笑容的……

每一张都画得很认真,笔触从最初的生涩到后来的流畅。画纸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泛黄。

我一张张看着,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酸酸胀胀,又暖得不可思议。

原来……那么早。

早在我们彼此冷漠疏离之前,在他还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时,他的目光,就已经悄悄落在了我的身上。用画笔,笨拙地记录下了他视角里的我。

“你看,”他指着最后一张,是我大学时的一张照片,穿着学士服,笑容灿烂。画这张时他的笔触已经相当成熟了。“我画得……还行吧?”

他看着我,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丝少年人求表扬的期待,耳根又悄悄红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依旧有些红肿却盛满了星光的眼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嗯。”我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哽咽,“画得很好。”

“那……”他像是鼓足了勇气,眼神变得有些紧张,握着我的手微微收紧,“那……女朋友,我能……申请个特权吗?”

“什么特权?”我疑惑。

他指了指控制台上的专业录音设备,又指了指隔音玻璃那边的录音间,眼神灼热又带着羞涩:“我想……把刚才没录好的那首《静默岛屿》,重新录一遍。”

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声音温柔而坚定:

“这一次,唱给你一个人听。”

五年后。

金翎奖颁奖典礼现场。

璀璨夺目的水晶灯下,衣香鬓影,星光熠熠。台下坐满了影视界的大咖和当红明星。无数镜头对准着舞台。

颁奖嘉宾打开金色的信封,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场,带着激动人心的笑意:

“获得本届金翎奖最佳男主角的是——”

全场屏息。

“——迟曜!《归途》!恭喜!”

雷鸣般的掌声瞬间爆发!镜头瞬间聚焦到台下第一排那个身影上。

迟曜站起身。

五年的时光,褪去了少年最后一丝青涩,雕刻出更加深邃立体的轮廓。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沉稳内敛,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只是那双看向镜头的眼睛,依旧墨黑深邃,像蕴藏着星河。

他面带得体的微笑,与身边的导演、制片人一一拥抱,然后从容不迫地走上舞台。

聚光灯追随着他,将他笼罩在光芒的中心。

他接过那座沉甸甸的金翎奖杯,站到麦克风前。台下掌声渐歇,所有人都注视着他。

“谢谢。”他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低沉磁性,带着掌控全场的从容,“谢谢评委会,谢谢《归途》剧组的所有同仁,谢谢一直支持我的‘行星’们。”

标准的获奖感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最后,精准地、毫不避讳地,落在了观众席某个并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坐着的,是我。

我穿着简单的香槟色礼服裙,对上他的目光,微笑着,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唇角,瞬间勾起一抹温柔到极致的弧度,眼底的星河仿佛在这一刻被点亮,璀璨得令人心醉。这个笑容,不同于他面对镜头时的完美得体,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温柔,瞬间被无数高清镜头捕捉下来。

直播弹幕瞬间炸了:

“啊啊啊曜哥这个笑!杀我!”

“看老婆了!绝对是看老婆了!”

“呜呜呜五年了!还是这么甜!”

“顶流影帝×低调设计师,这什么神仙爱情!”

“曜哥看老婆的眼神永远这么拉丝!”

台上的迟曜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镜头,但脸上的温柔笑意并未褪去。他举起奖杯,声音清晰地传遍会场:

“最后,我想特别感谢一个人。”

会场安静下来。

“她不是圈内人,甚至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但她是我所有灵感的来源,是我疲惫时最温暖的港湾,是我这一路走来,最坚定的后盾。”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温柔地投向我的方向。

“五年前,我做过一件非常冲动、也非常不成熟的事情。我把她强行拉入了我的世界,让她承受了很多本不该承受的风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和感慨,“但她没有离开我。她包容了我的笨拙,我的脆弱,我所有的坏脾气和不成熟。”

“她用她的方式告诉我,爱不是负担,不是需要小心翼翼守护的易碎品。爱是盔甲,是底气,是无论身处何方,都心有所归的方向。”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这座奖杯,”他举起手中的金翎奖,“属于《归途》的方屿。但更属于你——我生命里,唯一的归途。”

他的目光灼灼,穿过人群,锁定在我身上。

“晏晞,”他清晰地叫出我的名字,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整个会场,也透过直播信号,传到了千家万户,“谢谢你。谢谢你,成为我的妻子。”

全场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和善意的欢呼!镜头瞬间切到我的特写。

我坐在座位上,脸上带着幸福而温柔的笑容,眼眶微微湿润,对着台上的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直播弹幕再次被“啊啊啊”和祝福淹没:

“官方认证了!妻子!!”

“呜呜呜太感人了!神仙爱情!”

“曜哥好会!我唯一的归途!”

“嫂子好美!好温柔!”

“要一直幸福下去啊!”

颁奖典礼结束后的后台VIP休息室。

喧嚣被厚重的门隔绝在外。迟曜刚应付完一波又一波的祝贺,略显疲惫地扯松了领带,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正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屏幕上全是关于他刚才获奖感言的热搜和祝福。

#迟曜 金翎影帝#

#迟曜 我唯一的归途#

#迟曜妻子 晏晞#

#顶流弟弟变影帝姐夫#

听到开门声,我抬起头。

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然后,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脸上的疲惫在见到我的瞬间一扫而空,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温柔和喜悦。

他走到沙发前,没有坐下,而是直接单膝跪地,与我视线平齐。

“老婆,”他仰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揉碎的星光,带着少年般的赤诚和得意,“我刚才帅不帅?”

我看着他这副求表扬的样子,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帅。全世界最帅。”

他满足地眯了眯眼,像只被顺毛的大猫。随即,他拉起我的手,将那座沉甸甸的金翎奖杯轻轻放在我掌心。

“喏,给你的。”他语气轻松,仿佛给的不是一座象征着影帝荣耀的奖杯,而是一件寻常的小礼物。

“给我干嘛?”我哭笑不得,“这是你的荣誉。”

“我的就是你的。”他理所当然地说,握着我的手,连同奖杯一起包住。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而且,”他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诱惑的磁性,“用一座奖杯换你一个吻,不过分吧?”

我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想得美!奖杯还你!”

我想把手抽回来,他却握得更紧。

“不还。”他耍赖,另一只手却霸道地揽住了我的腰,将我往他怀里带。

“喂!你的妆……”我小声抗议,却被他手臂的力量带着,不由自主地靠近。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精准地捕获了我的。

不同于五年前录音棚里那个落在额头上、青涩而珍重的吻。

这个吻,温柔而缠绵,带着五年沉淀下来的、无需言说的深厚爱意和默契。他吻得很认真,很投入,像在品尝世界上最珍贵的蜜糖。

淡淡的木质香水味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将我温柔地包裹。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气息,他的温度,回应着他的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悠长而甜蜜。

许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蹭着我的鼻尖,呼吸有些急促,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情和满足。

休息室里暖黄的灯光洒落,笼罩着我们相拥的身影。

他看着我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睛,低低地笑了,笑声愉悦而低沉。

“现在,”他微微侧头,温热的唇瓣擦过我的耳垂,带着一丝得逞的狡黠和浓浓的宠溺,轻声宣告:

“全世界都知道——”

“顶流迟曜,是晏晞的专属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