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正啃着泡面,突然被顶级杀手拿枪抵住后脑勺。
“夜皇大人,求您饶命!”杀手颤抖跪地,“小人不知您在此隐居!”
他一脸懵逼,下一秒商业巨头冲进来磕头:“夜皇,请收下我的集团!”
林默看着破旧出租屋陷入沉思。
杀手组织连夜修改档案:“代号夜皇,喜食泡面,切勿打扰。”
全球财阀疯狂研究泡面品牌:“夜皇的品味必有深意!”
当林默终于忍不住问“你们认错人了吧?”
所有人眼神狂热:“夜皇又在考验我们的忠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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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泡面桶边缘还沾着一点凝固的红油。
林默用塑料叉子费力地刮着。
最后一点酸菜末黏在桶壁上,顽固得很。
出租屋里弥漫着廉价红烧牛肉面的浓烈香气。
混合着角落里若有若无的潮湿霉味。
老旧风扇在头顶吱呀呀地转。
吹出来的风都是温吞的。
他刚把最后一口面汤灌进喉咙。
满足地打了个带着味精味儿的嗝。
后脑勺上。
突然顶上来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触感陌生而致命。
瞬间冻结了他胃里那点暖意。
林默的呼吸停住了。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
又被那冰冷的金属硬生生压了回去。
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
鼓点又急又重。
几乎要撞碎胸腔。
他不敢动。
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分毫。
塑料叉子还捏在手里。
上面沾着一点可怜的油星。
**2**
一个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铁锈的声音。
紧贴着他耳后响起。
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
却又掩饰不住深处的惊疑。
“夜……夜皇大人?”
那声音抖得厉害。
每一个音节都在打颤。
像风中残烛。
“是……是您吗?”
冰冷的枪口又往前顶了顶。
力道之大。
硌得林默颅骨生疼。
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持枪的手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林默喉咙发干。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那点咸腥的泡面味儿还糊在嗓子眼。
“你……你谁啊?”
他声音干涩得像是砂轮磨过。
“我……我就是一个送外卖的……”
后半句的辩解。
被脑后骤然加重的压力狠狠掐断。
“送外卖?”
嘶哑的声音陡然拔高。
充满了荒谬和极度的恐惧。
“在您面前撒谎?”
“真是……真是活腻了!”
枪口冰冷。
如同毒蛇的信子。
死死抵住林默的命门。
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人粗重紊乱的喘息。
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绝望?
“小人‘毒蝎’……”
那声音抖得更厉害。
几乎不成调子。
“编号……影杀七组……十七号……”
“冒……冒犯天颜……罪该万死!”
“求……求夜皇大人……”
“饶……饶小人一条贱命……”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
一下。
又一下。
林默感觉后脑勺的压力突然消失了。
紧接着。
是额头用力砸在廉价瓷砖地板上的闷响。
沉重。
又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结结实实。
每一下都听得林默心惊肉跳。
他僵硬地。
极其缓慢地。
转动自己如同生了锈的脖子。
向后看去。
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
像一滩烂泥般瘫跪在自己那张油腻腻的小茶几旁。
额头一片血肉模糊。
鲜血混着灰尘。
在脏兮兮的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他还在不停地磕。
每一次抬头。
那张惨白扭曲、写满极度恐惧的脸上。
都只有一片死灰的绝望。
眼神涣散。
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
只剩下躯壳在执行着本能的求饶动作。
“求夜皇开恩……”
“求夜皇开恩……”
声音嘶哑破碎。
如同破旧的风箱。
“毒蝎”的每一次磕头。
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身体剧烈地抖动着。
那把闪着幽光的银色手枪。
被他像丢弃垃圾一样。
远远地扔在了墙角。
离林默的泡面桶只有不到半米。
林默张着嘴。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滚烫的棉花。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角的手枪。
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还捏着的塑料叉子。
叉子尖上。
挂着一小根没挑干净的泡面。
晃晃悠悠。
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他。
这他妈……什么情况?
**3**
出租屋那扇摇摇欲坠的薄铁门。
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
门板撞在墙壁上。
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震得墙壁上陈年的白灰簌簌往下掉。
一个穿着考究藏蓝色手工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动作与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行头。
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他冲得太急。
脚下被门口凸起的地砖绊了一下。
整个人向前踉跄扑倒。
昂贵的皮鞋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蹭出难听的刮擦声。
老者完全顾不上姿态。
手脚并用地爬向林默的方向。
“夜皇!”
“夜皇大人!”
声音洪亮。
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颤抖。
与他那狼狈的姿态诡异融合。
“小人周正豪!”
“周氏集团周正豪!”
“拜见夜皇大人!”
他冲到离林默三步远的地方。
毫不犹豫。
“噗通”一声。
双膝重重砸在地板上。
力道之大。
林默甚至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周正豪?
林默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公司茶水间的财经杂志封面上见过?
那个传说中跺跺脚。
半个亚洲金融圈都要抖三抖的超级巨鳄?
此刻。
这位超级巨鳄。
正以最卑微的姿态。
五体投地。
额头紧紧贴着林默那双沾着泡面油渍、边缘有些开胶的廉价塑料拖鞋。
“小人惶恐!”
“不知夜皇大驾降临陋城!”
“未能远迎!”
“罪该万死!”
周正豪的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带着哭腔。
“小人愿献上周氏集团全部资产!”
“只求能追随夜皇!”
“鞍前马后!”
“效犬马之劳!”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动作又快又稳。
双手高举过头顶。
那是一个极其精致的深蓝色丝绒文件夹。
封面上烫着低调奢华的暗金色家徽。
在出租屋昏暗的光线下。
依旧闪烁着不容忽视的贵气。
文件夹的硬角。
几乎要碰到林默的膝盖。
“这是……”
“这是周氏集团51%核心股权转让书!”
“小人已签字公证!”
“请夜皇大人笑纳!”
周正豪的头埋得更低了。
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身后。
跟着涌进来七八个穿着同样昂贵西装、气场迫人的男男女女。
个个都是经常出现在财经头条上的熟悉面孔。
此刻。
这群跺跺脚能引发行业地震的精英。
没有一丝犹豫。
齐刷刷地。
在狭窄、堆满杂物的出租屋过道上。
跪了一地!
“请夜皇大人垂怜!”
“收留我等!”
声音整齐划一。
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狂热。
他们跪在那里。
头颅低垂。
姿态虔诚。
仿佛眼前这个坐在旧沙发上。
手里还捏着塑料叉子。
裤腿上沾着几点泡面汤渍的年轻人。
是端坐云端的神祇。
林默彻底石化了。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丢进了滚烫的泡面汤里。
咕嘟咕嘟冒着泡。
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看看地上磕头磕得额头血肉模糊、眼神涣散的“毒蝎”。
又看看五体投地、捧着股权书、姿态卑微如尘的周正豪。
再扫过那一地跪着的、平时只能在电视里仰望的商界大佬们。
最后。
视线落回自己手里那根孤零零的塑料叉子上。
叉子上挂着的面条。
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只剩下一点油光。
荒谬。
巨大的荒谬感。
像一张冰冷的巨网。
将他死死罩住。
他租的这间破房子。
总共不到二十平米。
现在。
塞进了一地的……“大佬”?
空气里廉价的泡面味。
汗味。
血腥味。
还有这些人身上名贵香水混杂的气息。
诡异得令人窒息。
林默张了张嘴。
喉咙里像堵了一块烧红的炭。
“我……”
他发出一个极其微弱的气音。
“我……真不是……”
**4**
“毒蝎”额头流下的血。
在地板上蜿蜒。
像一条诡异的小溪。
慢慢靠近林默的拖鞋。
林默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缩。
这个微小的动作。
却像是一道无声的惊雷!
“毒蝎”浑身猛地一颤!
仿佛被高压电击中!
他骤然停止磕头。
沾满血污的脸瞬间惨白如金纸。
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放大到极致!
“夜皇息怒!”
他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
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
彻底瘫软下去。
粘稠的血和冷汗糊了一脸。
周正豪和他身后跪着的那群大佬。
更是齐刷刷地一抖!
头颅压得更低!
几乎要把脸埋进地板缝里!
整个房间的空气凝固了。
只剩下“毒蝎”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和周正豪他们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林默看着自己缩回来的脚。
再看看眼前这群抖得像暴风雨中鹌鹑似的人。
一股凉气。
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握着塑料叉子的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泡面。”
这两个字。
艰难地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
声音嘶哑。
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空洞。
“你们……”
他顿了顿。
感觉舌头像是被泡面里的防腐剂腌过。
又麻又硬。
“……挡着我泡面了。”
他抬起手。
塑料叉子颤巍巍地。
指了指茶几上那个空了的、沾满红油的泡面桶。
桶口还飘着一点微弱的热气。
空气死寂。
落针可闻。
“毒蝎”猛地抬起头!
血糊住的眼睛里。
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光芒!
仿佛听到了救赎的天音!
“是!是!小人明白!”
他语无伦次。
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挪动!
像一只受惊的巨型甲虫。
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蜷缩在墙角。
拼命地。
努力地。
将自己缩成一团。
恨不得嵌进墙里。
腾出通往泡面桶的“神圣”通道。
周正豪反应更快!
“小人愚钝!该死!”
他低吼一声。
身体保持着跪姿。
却以一种与他年龄和身份绝不相符的敏捷速度。
“唰”地向旁边平移!
同时。
他身后跪着的那一排精英。
训练有素般!
动作整齐划一!
齐刷刷地向两侧翻滚!
瞬间!
在狭窄拥挤的出租屋中央。
清理出一条笔直的、一尘不染的(相对而言)通道!
通道的尽头。
就是那个孤零零的、散发着廉价香气的泡面桶。
“请夜皇大人用面!”
周正豪的声音依旧颤抖。
却多了一份完成使命般的激动。
林默:“……”
他看着那条被“清理”出来的通道。
看着通道尽头那个空桶。
再看看通道两侧。
跪得笔直、头颅低垂、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般的周正豪等人。
以及墙角把自己缩成球的“毒蝎”。
林默感觉自己的太阳穴。
突突地跳着疼。
他慢慢抬起手。
不是去拿泡面桶。
而是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指尖冰凉。
这个世界……
一定是他泡面吃太多。
出现幻觉了。
对。
一定是这样。
睡一觉就好了。
**5**
林默猛地睁开眼。
出租屋里一片昏暗。
只有窗外远处工地的探照灯。
在窗帘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他喘着粗气。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额头上全是冷汗。
刚才那一切……
是梦?
一个荒诞离奇、压力山大的噩梦?
他摸索着。
啪嗒一声。
按亮了床头那盏接触不良的旧台灯。
昏黄的光晕瞬间铺开。
照亮了小小的空间。
林默的目光。
急切地扫过地面。
没有血迹。
没有磕头磕出来的坑。
地板虽然老旧。
但还算干净。
他看向墙角。
空空如也。
没有那个叫“毒蝎”的杀手。
更没有那把闪着冷光的银色手枪。
视线转向门口。
门板紧闭。
完好无损。
没有被人暴力撞开的痕迹。
他长长地。
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后背的睡衣被冷汗浸湿。
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果然是噩梦。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看来最近工作压力太大。
加上泡面吃多了。
神经都错乱了。
还夜皇?
还周正豪献上集团?
林默摇摇头。
掀开带着潮气的薄被。
趿拉着拖鞋。
走向那张小小的折叠餐桌。
桌面上。
那个空泡面桶还静静地立在那里。
残留的红油在灯光下泛着油腻的光。
他拿起桶。
准备扔到门外的垃圾桶去。
就在他转身走向门口时。
眼角的余光。
似乎捕捉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很微弱。
但确实存在。
林默的脚步顿住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
骤然攥紧!
他僵硬地。
一点一点地低下头。
目光投向自己刚才睡觉的沙发脚旁。
沙发脚旁边。
一块磨得发亮的旧瓷砖上。
静静地躺着一小片东西。
指甲盖大小。
在昏黄的灯光下。
折射出一点冰冷的、金属特有的幽光。
林默的呼吸。
瞬间停止了。
他慢慢地。
极其缓慢地蹲下身。
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
小心翼翼地。
捏起了那片东西。
触手冰凉。
坚硬。
边缘带着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卷曲。
像是……
被某种巨大的力量。
硬生生从什么东西上。
刮擦下来的碎片。
林默的瞳孔。
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认识这种材质!
昨晚……
那个叫“毒蝎”的杀手……
他手里那把银色的手枪……
枪身上……
似乎就有这种特殊的哑光金属涂层!
冰冷坚硬的触感。
像毒蛇的信子。
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
林默猛地抬头!
目光惊恐地扫视着紧闭的房门!
又猛地看向窗户!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外面只有工地的灯光在晃动。
出租屋狭小的空间。
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囚笼。
每一个阴影里。
仿佛都藏着一双窥视的眼睛!
那场“噩梦”……
是真的?!
一股寒意。
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捏着那冰冷的金属碎片。
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
突然响起!
不疾不徐。
带着一种刻意的恭敬和谨慎。
在寂静的深夜里。
如同丧钟!
狠狠敲在林默的心上!
他浑身一僵!
像被瞬间冻成了冰雕!
手里的金属碎片。
啪嗒一声。
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发出清脆的微响。
“谁……谁啊?”
林默的声音干涩嘶哑。
几乎不像自己的。
门外沉默了一瞬。
随即。
一个极其谦卑、恭敬到近乎谄媚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响起。
穿透了薄薄的门板。
“夜皇大人?”
“小人周正豪。”
“深夜打扰,罪该万死!”
“只是……”
那声音顿了顿。
带着十二万分的惶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邀功意味。
“您昨日提及的……那桶面……”
“小人……小人已为您寻来了!”
林默的大脑。
彻底空白了。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
像一尊被遗忘在时光里的石像。
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
唯有心脏在胸腔里。
疯狂地、绝望地撞击着。
一下。
又一下。
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
**6**
林默站在门后。
像一尊被钉死的木偶。
隔着薄薄的、劣质的合成板材门板。
他能清晰地听到外面。
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不止一个。
至少有七八个。
每一个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屏息。
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周正豪那谦卑到极致的声音。
还在门外絮絮地飘进来。
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献宝意味。
“大人……”
“小人无能……”
“昨日竟让那等劣质面食污了您的口……”
“实在罪该万死!”
“小人彻夜未眠……”
“发动集团上下……”
“全球搜寻……”
“总算……总算……”
他的声音激动得发颤。
“找到了您昨日所用的‘御膳’!”
“同一品牌!”
“同一批次!”
“同一生产线!”
“绝无半点差池!”
林默:“……”
他感觉自己的额角在突突地跳。
血管随时可能爆开。
同一品牌?
同一批次?
还他妈……生产线?
他昨天吃的。
就是楼下便利店三块五一桶的打折促销货!
“大人……”
周正豪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庄重。
带着一种交付传国玉玺般的使命感。
“此面……”
“小人已用最高规格保存!”
“恒温恒湿!”
“真空封装!”
“由集团最精锐的安保团队……”
“乘坐专机……”
“星夜护送而来!”
“此刻……”
“就在门外!”
“请……请大人过目!”
林默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目光落在门把手上。
那廉价的不锈钢把手。
在昏暗的光线下。
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光。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推上舞台的提线木偶。
聚光灯刺眼。
台下全是狂热的观众。
而他。
连剧本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
那口气又冷又涩。
带着出租屋特有的霉味和残留的泡面气息。
鼓足了全身的力气。
才终于抬起如同灌了铅的手臂。
手指颤抖着。
握住了冰凉的门把手。
轻轻一旋。
“咔哒。”
门锁弹开的声音。
在死寂的深夜里。
异常清晰。
林默缓缓地。
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刺眼的光!
瞬间涌入!
不是出租屋昏黄的灯光。
而是门外走廊上。
数道雪亮、刺目的强光手电!
如同舞台追光!
精准地!
聚焦在他拉开的门缝上!
将他那张写满茫然、惊愕和睡眠不足的脸。
照得纤毫毕现!
光线太强。
林默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抬手遮挡。
透过指缝。
他看到了门外。
狭窄、堆放着杂物的老旧走廊。
此刻。
被彻底清空了。
肃立着两排人。
清一色的黑色西装。
戴着墨镜。
身材高大。
气势迫人。
如同两堵沉默的铁墙。
他们手里举着的强光手电。
光束如同凝固的标枪。
稳稳地聚焦在林默身上。
一丝晃动也无。
在光束交织的中心。
在离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方。
周正豪。
那位传说中翻云覆雨的商业巨擘。
正以一个无比谦卑的姿态。
深深地弯着腰。
双手。
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
小心翼翼地。
托举着一个……
东西。
林默的眼睛。
适应了那强光。
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个……
约莫一尺见方的……
透明容器?
材质看起来像是某种极其纯净的……水晶?
容器内部。
流光溢彩。
似乎充满了某种惰性气体?
在强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色彩。
而在那容器的最中心。
被柔和的光芒包裹着的……
是一个小小的。
毫不起眼的。
红色的……
塑料包装袋?
上面印着熟悉的、廉价的花体字商标。
正是他昨晚吃的那种。
三块五一桶的泡面里的……
蔬菜包!
周正豪的头颅垂得更低了。
双手将那水晶容器高高托举。
姿态虔诚。
如同献祭。
他的声音在强光中响起。
带着一种完成神圣使命的颤抖和激动。
“夜皇大人!”
“您要的……面!”
“小人……幸不辱命!”
林默的目光。
死死地钉在那水晶容器中心的红色蔬菜包上。
那小小的、廉价的塑料包装。
在流光溢彩的水晶和梦幻气体的环绕下。
显得如此荒诞。
如此刺眼。
他张着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荒谬、恐惧和巨大无力感的洪流。
彻底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他眼前一黑。
身体晃了晃。
扶着门框。
才勉强没有栽倒。
整个世界。
在他眼前。
旋转。
扭曲。
崩塌。
只剩下那水晶盒子里。
红光刺眼的蔬菜包。
像一个巨大的。
嘲讽的。
惊叹号。
**7**
林默猛地吸了一口气。
冰冷浑浊的空气呛入肺管。
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扶着门框的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眼前旋转的金星和黑暗慢慢褪去。
视线重新聚焦。
门外。
强光依旧。
周正豪和他身后那群沉默的“铁墙”。
如同凝固的雕塑。
只有那托举着水晶容器的手。
带着一种微不可察的颤抖。
泄露着托举者内心的紧张。
那容器里。
小小的红色蔬菜包。
在梦幻气体的包裹下。
像一个荒诞的标本。
林默的目光。
艰难地从那刺眼的红色上移开。
越过周正豪弯着的腰。
投向更远处。
昏暗的楼道尽头。
他似乎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反光。
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
一闪而逝。
像……瞄准镜的冷光?
林默的心脏。
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窒息感扑面而来!
“毒蝎”!
那个杀手!
他没走!
他还在!
像一条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
冰冷。
致命。
随时准备着发出致命一击!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
瞬间浇灭了林默心头那点被荒谬感冲淡的恐惧。
一股寒意。
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几乎能感觉到。
暗处那道目光。
如同实质的针。
刺在他的后颈上。
周正豪见林默久久不语。
只是死死盯着远处的黑暗。
额角的冷汗。
瞬间就下来了。
他托举着水晶容器的手。
抖得更厉害了。
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惶恐。
“夜……夜皇大人?”
“可是……可是这‘贡品’……”
“不合您的心意?”
他猛地抬起头。
脸上血色尽褪。
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即将被毁灭的恐惧。
“小人该死!”
“小人办事不力!”
“求夜皇大人再给小人一次机会!”
“小人……”
林默根本没听清周正豪后面说了什么。
他的全部感官。
都被楼道尽头那片冰冷的黑暗攫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快要冻结。
必须……必须让周正豪他们走!
立刻!
马上!
越快越好!
这里太危险了!
天知道那个疯子杀手下一秒会干什么!
林默猛地抬起手。
不是去接那水晶盒子。
而是指向门外。
指向那片被强光手电照亮的走廊。
动作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切。
显得有些粗暴。
甚至带着点驱赶的意味。
“走!”
一个嘶哑破碎的音节。
猛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拿着它!”
“走!”
“立刻!”
“马上!”
声音不大。
却像是一道惊雷!
狠狠劈在狭窄的走廊里!
周正豪整个人!
如同被高压电瞬间贯穿!
猛地一颤!
脸上那点残留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惨白如纸!
他身后的两排黑衣保镖。
虽然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
但身体瞬间绷紧如铁!
握着手电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空气。
凝固了。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林默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在强光下显得异常清晰。
周正豪的身体。
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托着水晶容器的手抖得如同筛糠。
那流光溢彩的盒子。
在他手里摇摇欲坠。
仿佛随时会掉下来摔个粉碎。
他死死咬住下唇。
一丝鲜红从齿缝里渗了出来。
眼神从极度的恐惧。
瞬间转为一种近乎疯狂的、恍然大悟的敬畏!
他懂了!
他全懂了!
夜皇大人动怒了!
不是因为“贡品”!
而是因为他们这群蝼蚁!
竟然胆敢带着如此“简陋”的供奉!
就贸然前来打扰!
甚至!
还让那该死的、不专业的强光!
惊扰了大人的圣颜!
大人挥手驱赶!
那冰冷的手指!
那不容置疑的“走”!
那“立刻马上”的呵斥!
分明是厌恶!
是极度的不满!
是在给他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最后的机会!
再不走。
下一个瞬间。
他们所有人。
连同这栋破楼。
都将化为齑粉!
周正豪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如同濒死的鱼!
他死死压抑住喉咙里即将溢出的恐惧尖叫!
用尽全身力气!
噗通一声!
双膝再次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膝盖骨撞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小人……遵旨!”
他用一种带着哭腔。
却又强压着极致恐惧的、扭曲的声音。
尖利地嘶喊出来!
“小人立刻消失!”
“谢夜皇大人不杀之恩!”
话音未落!
他如同被火烧了屁股!
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年龄的、近乎连滚带爬的速度!
猛地从地上弹起!
双手却依旧死死。
虔诚无比地。
托举着那个装着蔬菜包的水晶容器!
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护身符!
他头也不敢回!
弓着腰!
像一枚被发射出去的炮弹!
跌跌撞撞地冲向楼梯口!
“撤!”
“快撤!”
“所有人!立刻消失!”
“不得惊扰大人!”
周正豪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形。
在空荡的楼道里凄厉地回荡。
他身后那两排如同铁塔般的保镖。
反应更是快到了极致!
训练有素!
整齐划一!
如同被按下了倒带键!
瞬间!
所有强光手电熄灭!
走廊陷入一片黑暗!
紧接着!
是密集而压抑到极点的脚步声!
如同潮水般。
向着楼下疯狂退去!
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整个过程。
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从林默开口。
到所有人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楼梯口。
前后。
绝对不超过十秒!
狭窄的走廊。
瞬间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林默一个人。
僵硬地站在门口。
手还保持着指向门外的姿势。
像个可笑的雕塑。
门外的黑暗。
浓得化不开。
带着老旧楼道特有的灰尘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刚才那强光留下的光斑。
还在他视网膜上灼烧。
林默保持着那个姿势。
足足过了十几秒。
才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
腿一软。
后背重重地靠在了冰凉的门框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胸口剧烈起伏。
冷汗。
浸透了单薄的睡衣。
黏腻冰冷。
他缓缓地。
转动僵硬的脖子。
目光。
再次投向楼道尽头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里。
一片死寂。
仿佛刚才那点瞄准镜的反光。
只是他惊惧过度产生的幻觉。
那个“毒蝎”……
也跟着走了吗?
林默不知道。
他只知道。
自己刚才……
好像……
又他妈……
“演”过去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交织袭来。
他扶着门框。
慢慢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脸埋进膝盖。
身体无法控制地。
微微颤抖起来。
这日子……
没法过了。
**8**
城市的霓虹在远处流淌。
如同一条永不疲倦的光河。
出租屋里。
重新陷入了死寂。
只有老旧冰箱压缩机。
偶尔发出沉闷的嗡鸣。
林默蜷缩在冰冷的门后地板上。
背靠着同样冰冷的门板。
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刚才楼道尽头那片瞄准镜般的反光。
像一根冰冷的刺。
深深扎进他的神经。
那个叫“毒蝎”的杀手。
真的走了吗?
还是……
依旧潜伏在某个阴影里?
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等待着他松懈的瞬间?
这个念头。
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
缠绕着他的心脏。
越收越紧。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
他得做点什么!
林默猛地抬起头。
眼中闪过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他挣扎着爬起来。
脚步有些踉跄地冲向那张破旧的书桌。
拉开抽屉。
里面堆满了杂物。
充电器。
旧螺丝刀。
半包受潮的饼干。
他粗暴地翻找着。
手指被抽屉里的金属边缘划了一下。
也浑然不觉。
终于。
在抽屉最深处。
他摸到了一个冰凉的、方形的硬物。
是他的旧手机。
屏幕裂了几道蛛网纹。
但还能用。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死死攥住那冰冷的手机。
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开机。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映着他苍白、惊惶的脸。
他颤抖着手指。
点开浏览器。
在搜索框里。
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
用力敲入:
“毒蝎”
“杀手”
“影杀七组”
敲下回车键。
屏幕短暂地空白了一下。
随即。
跳出来的结果。
却让林默的心。
沉到了谷底。
“未找到相关结果”
“请尝试其他关键词”
全是些无关的影视剧信息。
或者昆虫百科。
关于“影杀七组”、“毒蝎”。
一片空白。
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默不死心。
咬着牙。
换了一个又一个隐秘的论坛。
输入各种他能想到的、带着黑暗气息的关键词。
“地下世界”
“雇佣兵”
“暗网悬赏”
页面跳转。
加载……
然后。
弹出的。
要么是无法访问的空白页。
要么就是大大的红色警告!
“该内容违反相关法律法规,已被屏蔽”
冰冷的提示文字。
像一记记重锤。
砸在他心头。
林默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手机屏幕的光。
幽幽地照着他失魂落魄的脸。
找不到。
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那个额头磕得血肉模糊、眼神绝望涣散的“毒蝎”。
那个拿着银色手枪、自称影杀七组十七号的杀手。
连同他背后的组织。
如同阳光下的露水。
蒸发得无影无踪。
仿佛昨夜到今晨那惊心动魄的一切。
真的只是他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只有地上那片冰冷的枪身碎片。
和门外残留的、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
无声地证明着。
那不是梦。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混合着更深的恐惧。
将他紧紧包裹。
他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粘稠的蛛网。
越挣扎。
缠得越紧。
而织网的蜘蛛。
正隐藏在黑暗深处。
冷冷地注视着他。
他该怎么办?
报警?
说他被一个叫“毒蝎”的杀手拿枪指着?
然后被周正豪带着一群大佬跪拜?
还被献上了一个用水晶盒子装着的泡面蔬菜包?
警察会信吗?
林默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精神病院的白色墙壁。
似乎已经在他眼前缓缓合拢。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书桌角落。
那里。
静静地躺着一桶泡面。
是他之前囤的。
和昨晚吃的一模一样。
红色的包装。
廉价的字体。
在昏暗的光线下。
像一个沉默的嘲讽。
泡面……
林默的视线。
死死地钉在那个泡面桶上。
一个念头。
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
骤然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周正豪!
还有那个“毒蝎”!
他们为什么认定自己是“夜皇”?
就因为自己当时……在吃泡面?
而且。
周正豪刚才那番话……
“您昨日提及的……那桶面……”
“小人……小人已为您寻来了!”
“彻夜未眠……”
“全球搜寻……”
“同一品牌!同一批次!同一生产线!”
林默的眼睛。
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一种近乎疯狂的、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如同野草般。
在他被恐惧和荒谬感反复蹂躏的心底。
疯狂滋生!
如果……
如果这一切都无法摆脱。
如果那个杀手和周正豪。
都坚信自己是那个什么“夜皇”……
那……
他是不是可以……
试着……
利用一下?
利用这个荒谬绝伦的身份?
至少……
让自己暂时安全一点?
让那个藏在暗处的杀手。
不敢再轻易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后脑勺?
这个念头一起。
就如同燎原的野火。
瞬间点燃了他求生的本能!
他猛地坐直身体。
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
手指不再颤抖。
他重新拿起手机。
屏幕幽蓝的光。
映着他此刻异常冷静。
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脸。
他点开搜索框。
手指稳定地。
敲下新的关键词:
“周氏集团”
“周正豪”
“公开联系方式”
这一次。
信息如潮水般涌来。
财经新闻。
集团官网。
慈善活动报道……
林默的目光。
锐利如鹰。
快速扫过。
最终。
定格在周氏集团官方网站上。
“联系我们”栏目下。
一个极其显眼的。
标注着“董事长办公室”的……
24小时紧急联络邮箱地址!
林默深吸一口气。
点开了手机自带的邮件客户端。
新建邮件。
收件人栏。
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
无比郑重地。
敲入了那个代表着巨大权势的邮箱地址。
主题栏。
他停顿了几秒。
然后。
用力敲下:
“面”
只有一个字。
简单。
粗暴。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正文。
一片空白。
他盯着那个孤零零的“面”字。
在发送键上悬停的手指。
微微颤抖了一下。
但下一秒。
眼中那点孤注一掷的疯狂。
彻底压倒了最后一丝犹豫。
他用力按了下去!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
在死寂的出租屋里。
显得格外清晰。
“咻——”
如同离弦之箭。
林默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仿佛要把它看穿。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在赌。
赌周正豪对这个“夜皇”身份的恐惧。
赌那彻夜搜寻一包泡面的狂热。
赌这个荒谬的世界。
会给他一条荒谬的生路。
时间。
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
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老旧冰箱的嗡鸣声。
似乎也放大了无数倍。
在耳边聒噪。
就在林默几乎要被这死寂的等待逼疯。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裂开的屏幕边缘时——
“嗡!”
“嗡!”
“嗡!”
手机!
毫无征兆地!
疯狂震动起来!
不是电话!
是邮件!
新邮件提示!
如同连珠炮!
密集得几乎没有间隔!
瞬间!
屏幕被接踵而至的新邮件通知图标彻底淹没!
发件人!
清一色!
全是那个他刚刚发出的邮箱地址!
周正豪!
林默的心脏!
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颤抖着手指。
点开最上面一封。
邮件打开的速度快得惊人!
正文!
只有一行!
却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极致狂热和惶恐的气息!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敲出来的!
“小人周正豪叩首!!!”
“夜皇法旨已至!!!”
“小人惶恐!!!”
“肝脑涂地!!!”
“万死不辞!!!”
“即刻遵行!!!”
后面跟着一连串巨大的、血红色的感叹号!
触目惊心!
林默手指滑动。
点开第二封!
“小人斗胆!!!”
“大人所需之‘面’!!!”
“规格几何???”
“数量几何???”
“请大人明示!!!”
“小人以性命担保!!!”
“绝无差池!!!”
第三封!
“小人该死!!!”
“小人愚钝!!!”
“竟未领会大人深意!!!”
“大人所需!!!”
“岂止区区一‘面’???”
“小人已命全球所有周氏旗下食品工厂!!!”
“全线待命!!!”
“最高标准!!!”
“最高产能!!!”
“只等大人一声令下!!!”
“此等凡物!!!”
“能入大人法眼!!!”
“乃小人百世修来之福!!!”
第四封!
第五封!
第六封!
……
邮件如同雪崩般涌来!
一封比一封狂热!
一封比一封惶恐!
字里行间充斥着的巨大敬畏和受宠若惊。
几乎要冲破手机屏幕!
林默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疯狂刷新的邮件提示。
看着那些语无伦次、却又透着一股可怕执行力的文字。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混合着荒谬、恐惧。
以及一丝……
疯狂计划得逞的、冰冷的掌控感。
悄然爬上心头。
他缓缓地。
将身体向后。
靠在了冰冷的椅背上。
裂了屏的手机。
在他掌心。
幽幽地散发着蓝光。
像一个刚刚打开的。
潘多拉魔盒。
**9**
林默盯着手机屏幕。
那幽幽的蓝光。
映着他此刻异常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诡异冷漠的脸。
邮件还在疯狂涌入。
震动声连成一片。
像某种不知疲倦的蜂鸣。
他慢慢地。
扯动了一下嘴角。
露出一个极其微小的。
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够了。
他手指滑动。
点开了最新一封邮件。
正文依旧是那套惶恐到极致、又激动到极致的陈词滥调。
林默的目光。
落在空白的回复框上。
指尖。
悬停。
带着一种冰冷的。
近乎审判的意味。
然后。
落下。
一个字。
一个极其简短。
却如同冰锥般。
足以刺穿所有狂热的字。
“吵。”
输入。
发送。
“咻——”
邮件发出的轻响。
在疯狂震动的背景音中。
几乎微不可闻。
但下一秒!
奇迹发生了!
那如同催命符般密集的邮件提示!
那疯狂震动、几乎要跳出他掌心的手机!
瞬间!
戛然而止!
世界。
清静了。
死一般的清静。
只剩下老旧冰箱压缩机。
重新响起的、规律的嗡鸣。
林默靠在冰冷的椅背上。
微微闭上眼睛。
感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珍贵的寂静。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像一头被瞬间驯服的猛兽。
他知道。
几秒钟后。
或者几分钟后。
当周正豪看到那个“吵”字时。
会是怎样一副魂飞魄散、如坠冰窟的惨状。
但这与他无关了。
他只需要这份安静。
这份暂时安全的喘息。
以及……
这初次尝试操控那荒谬力量所带来的……
冰冷的。
掌控感。
就在这时——
“嗡……”
手机。
再次震动了一下。
很轻。
很克制。
小心翼翼。
如同怕惊扰了沉睡的猛虎。
林默睁开眼。
屏幕亮起。
一封新邮件。
来自同一个地址。
主题:万死叩首
正文。
只有一行字。
每一个字都透着屏幕那头敲击键盘之人。
极致的恐惧和毕恭毕敬。
“小人知罪!万死!万死!”
“静候大人垂训!”
“绝不敢再扰大人清静!”
林默看着那行字。
指尖。
无意识地。
在冰冷的手机边缘。
轻轻敲击着。
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嗒声。
窗外的霓虹。
无声流淌。
在这寂静的夜里。
他第一次。
清晰地感受到。
那个名为“夜皇”的幽灵。
正缓缓地。
在他身后。
凝聚成形。
而他。
似乎已经无法回头。
他拿起桌上那桶廉价的泡面。
红色的包装在昏暗光线下有些刺眼。
塑料薄膜被撕开的哗啦声。
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他拆开调料包。
动作机械。
将油包、粉包、干瘪的蔬菜包。
一股脑倒进面饼上。
提起暖水瓶。
滚烫的开水注入。
白色的蒸汽猛地升腾起来。
模糊了他眼前的一切。
也模糊了手机屏幕上。
那行卑微到尘埃里的文字。
水汽氤氲中。
林默的脸。
平静无波。
只有眼底深处。
一丝冰冷的幽光。
如同深渊。
缓缓浮现。
他拿起塑料叉子。
重重地。
插进了那桶正在被开水浸泡的泡面里。
动作。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
掌控力。
**10**
日子像是被按下了某种诡异的快进键。
又或者。
是被一只无形的手。
粗暴地涂抹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油彩。
林默依旧住在那间不足二十平米、带着霉味的出租屋里。
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
依旧吃着楼下便利店三块五一桶的打折泡面。
但有些东西。
已经彻底不同了。
门外的世界。
以一种静默而疯狂的方式。
围绕着他旋转。
变化。
悄无声息。
却又触目惊心。
最先察觉的是房东。
那个总是掐着点、嗓门洪亮的中年胖女人。
上次收租时。
她看向林默那间紧闭房门的眼神。
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催促。
而这一次。
离交租日还有三天。
林默刚趿拉着拖鞋。
准备去楼下便利店补货。
拉开那扇薄薄的铁门。
房东那张圆胖的脸。
就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门口。
手里还捧着一个……
巨大的、新鲜欲滴的果篮?
里面塞满了林默只在进口超市橱窗里见过的昂贵水果。
“小林啊!”
房东的声音甜得发腻。
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
“忙着呢?”
“哎呀你看你!”
“住在我这破房子里真是委屈你了!”
“这个月房租啊……”
她往前凑了凑。
压低声音。
仿佛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免了免了!”
“千万别跟我客气!”
“以后啊……”
“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当自己家一样!”
她不由分说地将那个沉甸甸的果篮。
塞进林默怀里。
动作快得他来不及反应。
“一点心意!一点心意!”
“千万别嫌弃!”
说完。
不等林默有任何表示。
她就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
长长舒了一口气。
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扭动着肥胖的身体。
噔噔噔地。
飞快下楼去了。
留下林默一个人。
抱着那个散发着昂贵果香的巨大果篮。
站在门口。
一脸茫然。
果篮的彩带上。
还别着一张烫金的小卡片。
上面印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聊表敬意,敬请笑纳——您最忠实的邻居”
落款。
正是房东龙飞凤舞的签名。
林默:“……”
他默默地把果篮拿回屋。
放在那张油腻腻的小茶几上。
和旁边那桶孤零零的泡面。
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
林默发现。
他这栋位于城市最破旧角落的筒子楼。
仿佛一夜之间。
被纳入了某个神秘的重点保护范围。
楼下常年堆积的、散发着异味的垃圾山。
消失了。
清理得干干净净。
连一片落叶都看不到。
坑坑洼洼、布满积水的水泥路面。
一夜之间被平整如镜、防滑耐磨的崭新地砖覆盖。
楼道里。
那几盏坏了半年、形同虚设的声控灯。
全部换成了明亮柔和、感应灵敏的LED光源。
墙壁上斑驳脱落的墙皮。
被铲平。
重新粉刷得雪白。
空气里。
弥漫着淡淡的、高级乳胶漆的清新味道。
取代了原先挥之不去的霉味和尿臊气。
甚至。
连他那扇吱呀作响、关不严实的破铁门。
都被人悄无声息地。
换成了一扇厚重、隔音、带高级指纹密码锁的……
合金装甲门?
林默看着那扇闪着冷硬金属光泽、与周围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新门。
以及门把手上那个小小的液晶屏。
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他试探着。
伸出自己的食指。
按在了指纹识别区。
“滴——”
一声轻响。
悦耳。
清晰。
绿色的小灯亮起。
“咔哒。”
门锁应声而开。
顺畅得没有一丝杂音。
林默:“……”
他关上门。
再开一次。
“滴——”
“咔哒。”
丝滑依旧。
他默默地从旁边墙角。
捡起自己那把锈迹斑斑、快要散架的旧挂锁。
看了几秒。
然后。
一扬手。
精准地把它扔进了楼道尽头新换的、分类清晰的垃圾桶里。
“哐当。”
金属落桶的声音。
像是为某个旧时代。
画上了句号。
他走进屋。
反手关上那扇厚重的装甲门。
将外面那个被悄然改造的世界。
隔绝开来。
出租屋里的变化。
同样无声无息。
却又细致入微。
那张吱呀作响、弹簧都快戳破布面的旧沙发。
被换成了一张宽大、柔软、符合人体工学的真皮沙发。
颜色是低调的深灰。
触感细腻。
坐上去。
如同陷入云端。
墙角那台制冷效果堪比电风扇、噪音像拖拉机的旧冰箱。
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台双开门、超静音、带制冰功能的银色大冰箱。
里面。
塞满了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进口饮料和包装精美的食材。
甚至。
连他那个用了好几年。
内胆都烧得发黄。
热得快比烧水慢的电热水壶。
都被换成了一个线条流畅、温控精准。
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智能恒温热水壶。
林默走到书桌前。
桌面上。
那台屏幕碎裂的旧手机旁。
静静地躺着一部全新的手机。
超薄。
金属机身。
屏幕边缘几乎无边框。
在昏暗的灯光下。
流淌着冷冽的光泽。
没有包装盒。
没有说明书。
没有任何使用痕迹。
仿佛它天生就该躺在这里。
林默拿起新手机。
入手沉甸甸的。
质感冰凉。
他按亮屏幕。
壁纸是一片深邃浩瀚的星空。
桌面上。
干干净净。
只有一个图标。
一个邮箱客户端的图标。
孤零零地。
躺在屏幕正中央。
林默的手指。
悬在那个图标上方。
停顿了几秒。
然后。
轻轻点开。
收件箱里。
空空如也。
只有一封未读邮件。
发件人。
是那个熟悉的邮箱地址。
周正豪。
主题:静候垂询
正文。
一片空白。
林默的目光。
落在那个空白处。
许久。
他扯了扯嘴角。
将新手机。
轻轻放回桌面。
与那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
并排放在一起。
像一个沉默的交接仪式。
他走到窗边。
撩开那洗得发白、边缘有些抽丝的旧窗帘。
向外望去。
楼下。
那家他常去的便利店。
招牌依旧亮着。
但透过玻璃窗。
可以看到里面的货架焕然一新。
商品陈列得如同奢侈品专柜。
那个总是板着脸、算账慢吞吞的老板。
此刻正穿着崭新的制服。
腰杆挺得笔直。
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专注。
用戴着白手套的手。
小心翼翼地。
擦拭着最显眼位置。
那一整排。
码放得如同砖墙般整齐的。
红色泡面桶。
每一个桶。
都光洁如新。
在灯光下。
反射着廉价而刺眼的红光。
林默放下了窗帘。
出租屋里。
只剩下冰箱压缩机低沉的嗡鸣。
他走到小茶几旁。
拿起一桶新出现的泡面。
红色的包装。
熟悉的廉价感。
他熟练地撕开包装。
调料包。
面饼。
注入开水。
盖上盖子。
然后。
坐回那张宽大柔软、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上。
身体陷进去。
舒服得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他拿起那部崭新的手机。
屏幕解锁。
幽蓝的光。
映着他平静无波的脸。
手指。
点开那个唯一的邮箱图标。
新建邮件。
收件人。
依旧是那个地址。
主题。
他想了想。
敲下两个字:
“安静”
正文。
一片空白。
发送。
“咻——”
轻响过后。
世界。
重归寂静。
只有泡面桶里。
开水浸泡面饼的细微声响。
滋滋。
嘶嘶。
热气。
从纸盖的边缘。
缓缓蒸腾。
氤氲了他眼前的一切。
林默靠在沙发里。
闭着眼。
像一个真正的。
习惯了发号施令的。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