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理的话像一股寒风刮过寂静的办公室，让本就压抑的空气几乎凝固。

林薇薇抓着他胳膊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陈远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赤裸裸的恐惧和屈辱。

“王经理！”

陈远侧身一步，将林薇薇挡在身后，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压抑的怒火让他的声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让大家分开太危险了。我们应该一起商量……”

“商量？”

王经理嗤笑一声，打断了他，肥胖的脸上满是讥讽，

“陈远，你一个送快递的，懂什么叫危机管理？现在就是弱肉强食！我说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他指了指角落里所剩无几的瓶装水和几包饼干，

“看见没？就这点东西，够几个人吃？谁有价值，谁才能活下去！”

他身后的两个男员工，一个叫赵强，一个叫孙强（被私下称为二强），也配合着露出凶狠的表情，试图给他们眼中的“不安定因素”施加压力。

其他几个女员工缩在更远的角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张扬往前凑了凑，脸上堆起勉强的笑，试图打圆场：

“王总，王总，消消气。远哥不是那个意思。大家都是同事，落难了更应该互相帮助对不对？远哥身手好，可以保护大家，薇薇心细，可以帮忙整理物资……”

“闭嘴！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王经理瞪了张扬一眼，语气恶劣，

“张扬，别以为你平时油嘴滑舌的我就给你好脸。现在，都给我老实待着！”

他不再给陈远他们说话的机会，指挥着二强：

“把水和吃的拿到里间小会议室去，看好了。赵强，你守前半夜，孙强后半夜。谁要是敢乱动... ... ”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陈远，

“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资源被垄断。

王经理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他对这个小小避难所的统治权。

陈远拳头紧握，骨节发白，但他知道现在硬碰硬毫无胜算。

对方有三个人，而且赵强人高马大，真动起手来，他未必能占到便宜，还会连累张扬和林薇薇。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怒火压下去，低声道：

“我们知道了。”

然后拉着林薇薇和张扬，退到了办公室离门最远的角落。

夜幕彻底降临，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偶尔夹杂着远处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尖叫或撞击声，提醒着他们外界依然危机四伏。

手机已经形同废铁，完全没有信号。

众人完全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办公室内没有开主灯，只点了一盏从抽屉里翻出来的应急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每个人脸上不安的阴影。

王经理和二强占据了最舒适、有沙发的小会议室，隔着玻璃门能看到他们在喝水、吃东西。

陈远三人和其他几个女员工则只能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又冷又饿。

林薇薇靠在墙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陈远脱下自己还算干燥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

林薇薇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低声道：

谢谢……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说什么傻话。”

陈远摇摇头，

“是我们连累了你。要不是我们上来……”

他想起如果不是为了来找他们，自己或许已经离开这栋大楼了，但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在这种灾难下，哪里又有真正的安全呢？

张扬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没了平时的嬉笑，严肃地说：

“远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王扒皮根本没想把食物分给我们。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

陈远何尝不知？

他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整个办公室。

空间不大，除了办公桌椅、文件柜，就是那个被王经理锁起来的物资柜。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走廊方向的那扇防火门上。

门那边，是通往其他楼层和工具间的路。

“工具间……”

陈远喃喃自语。

他记得那里面除了打扫卫生的水桶拖把，应该还有一些维修工具。

也许……能找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薇薇，”

陈远转向林薇薇，声音压得更低，

“你刚才说，看到王经理藏东西？”

林薇薇点了点头，用气声说：

“嗯，我偷偷看到的，他锁柜子之前，把几条巧克力和好几瓶功能饮料塞进了他自己的公文包，然后拿进了小会议室。”

果然！

陈远心中冷笑。

这个王扒皮，早就打好了中饱私囊的主意。

时间在饥饿、寒冷和恐惧中缓慢流逝。

守夜的赵强抱着胳膊靠在门边，一开始还强打精神，但到了后半夜，也开始不住地打瞌睡。

机会来了！

陈远对张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照顾好林薇薇，然后自己如同鬼魅般，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向着工具间的方向挪动。

他的心跳得飞快，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任何人。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应急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光。

工具间的门没锁，他轻轻拧动门把，闪身进去，然后反手将门虚掩。

里面空间狭小，充满了灰尘和消毒水的味道。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了堆放着的清洁工具，扫帚、拖把、水桶，还有一些备用的打印纸和墨盒。

墙角立着一个旧工具箱。

陈远心中一喜，连忙打开工具箱。

里面只有一些螺丝刀、钳子、扳手之类的普通工具，根本没有称手的武器。

他有些不甘心地翻找着，甚至检查了柜子顶上和角落，一无所获。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难道只能出去和王经理那帮人拼命，或者活活饿死在这里？

一股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海中闪过父母慈祥的笑容，闪过大学时和兄弟们无忧无虑的时光，闪过林薇薇温柔的笑脸……

难道这一切，都要在今天戛然而止了吗？

他不甘心！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完全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仿佛直接在他大脑深处响起的声音，突兀地出现了——

【检测到宿主强烈生存欲望，灵魂波动符合绑定阈值。“等价交换系统”激活。】

陈远猛地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来。

他惊恐地环顾四周，工具间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幻觉？

因为太饿太累产生幻觉了？

【并非幻觉。】

那声音再次响起，同时，一个半透明的、泛着微弱蓝光的虚拟界面，如同投影般出现在他眼前的空气中。

界面简洁，中央显示着几行字：

【等价交换系统（试用版）在线】

【可抵押物扫描中……】

【可兑换项生成中……】

这是……什么？

陈远目瞪口呆，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系统？这不是网络小说里才有的东西吗？

【根据宿主当前环境评估，生存概率低于10%。推荐进行初次交易，获取基础生存物资。】

系统冰冷地提示道。

陈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这是不是幻觉，是不是陷阱，他都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尝试着在脑海中默想：

“我……我需要一件武器，能防身的武器。”

界面上的文字立刻发生了变化：

【请求已接收：武器类。】

【扫描到可抵押选项：‘关于大学挚友李明的全部记忆’。】

【可兑换项：‘制式消防斧’ x1。】

【是否进行等价交换？是 / 否】

抵押……记忆？

陈远愣住了。

李明是他大学时代最好的兄弟，一起逃课，一起打游戏，一起追女孩，毕业那年还约好以后要常聚……

那些鲜活的、带着啤酒和烧烤气息的记忆，是他青春里宝贵的财富。

用这些……换一把斧头？

这代价……太沉重了。

可是，工具间的门板很薄，走廊那头，是随时可能破门而入的怪物，是虎视眈眈的王经理。

没有武器，他和张扬、林薇薇，可能连今晚都熬不过去。

活着，才有未来。

失去了记忆，至少人还活着。

陈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艰难的抉择。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最后闪过李明那张带着坏笑的脸。

“对不起了，兄弟……”

他在心中默念，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个虚拟界面，选择了——

【是】

就在他做出选择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异感觉席卷了他。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伸进了他的大脑，轻柔却坚定地抽走了某样东西。

关于李明的面孔、声音、一起经历的往事，如同退潮般迅速变得模糊、淡去，最终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记得有李明这个人，记得他们是好朋友，但具体的细节，那种鲜活的感情连接，消失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和失落感涌上心头，让他一阵眩晕。

与此同时，他手中一沉，一柄冰冷、沉重、闪着金属寒光的消防斧，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斧刃锋利，木柄粗糙而结实。

这不是幻觉！

这是真的！

陈远握着斧头，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和冰冷的触感，心中五味杂陈。

他失去了一份珍贵的记忆，但换来了一丝在绝境中挣扎的力量。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工具间的门被粗暴地敲响了，门外传来王经理不耐烦的、带着睡意的吼声：

“陈远！你他妈死里面了？搞什么鬼？给老子滚出来！”

陈远眼神一凛，迅速将消防斧藏到身后，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拧开门走了出去。